第九章 一剑光寒十四州
起初，浩天和语华过得很幸福。然而，苍天却赐给他们一双美丽却又十分残忍的翅膀，它，载着短暂的幸福飘然远去……
因为，浩天身上还背负着使命，铲除情义派、手刃左元的使命！入教，使他拥有了地位、金钱、权势，然而，却失去了最为珍贵的东西——幸福。
金戈铁马，浩天与步言败联手铲平了不少情义派分舵，手刃左元的首席弟子无情；恩将仇报，先后剿灭了剑庄、神医谷。袁某仁、马箫甯无一幸免；祸害苍生，演出了一幕又一幕残忍的杀人竞技……六年来，江湖上沾满了血腥味儿，不少无辜百姓们都死在寒冷无比的利剑之下！
浩天，更被人们称为“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情义派，只剩下一家总舵了，而焚元教亦然——六年来无谓的斗争、无情的杀戮，彻底地削弱了两大邪教原有的势力！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丧失人性的后果啊！
＊＊＊ ＊＊＊
六年前……
“浩天，这次的任务是——剿灭剑庄！”步言败扬眉，冷冷地道。
“教主，可是……袁庄主昔日有恩于我，再说，这寒剑亦是庄主相赠的，我如今去剿灭人家的山庄——不太好吧？”浩天为难地道。
“哦？如此说来，你就是要逆我的意了？”他淡淡地说。
“不敢。”他毕恭毕敬地说。
三日后，他出发了。
久违的武夷山、九曲溪，依旧如此美丽，如同往年！可是，此时的他一点儿也不愉快。
“为何？当我再次来到这里，竟要背负着一个杀掉恩人的使命？呵！——寒剑……一柄噬血剑……”
……
“浩天，好久不见了！咦？怎么不见寒姑娘？”袁某仁热情地说。
面对着他，浩天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寒剑，可是……却无从下手——抑或说，他根本就不想下手！……可是，怎么可以呢？这是使命啊！从来没有人敢逆步言败的意，不然，那个人就会落得比死还惨上百倍的下场！
他咬紧牙关，双手猛然一颤，几条青筋明显地印在手上。
袁某仁注意到他的神情，关切地问：“浩天，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先到厢房里去休……”
话音未落，他淡淡地说：“庄主，其实，我加入了焚元教。此番前来，是……受了教主之命——剿灭剑庄！庄主，趁我还没有动手之前，你快走！”话语之中，有些黯然，有些无奈。
“什么！”他惊怔。“你竟加入了邪教！浩天，为何？”
“不要问我为什么了，总之，你快走！”他有点儿担心他的安危。见庄主仍站着不动，他连吼带推。“快走！为什么不听话！”
“不！我不允许任何人毁我剑庄！这是我毕生的心血啊！——你想剿灭我剑庄？行！除非我死了！”说罢，抽出腰间的宝剑——那正是江湖上人人皆知的断龙剑！
浩天见此，亦不再多想。——寒剑出鞘！
他绝不能心慈手软。——不剿灭剑庄，自己的后果便会很惨！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注定有一个人当牺牲品！
断龙与寒相互对恃着，相互要挟着。两柄宝剑随着主人的手，如游龙一般在空中生动地舞动着，不时化作一道亮丽的光华。
两人相斗数十招，仍不分胜负，浩天为之气结——“袁某仁，纳命来！”
寒剑随主人的怒吼而威力加增，由内散发出的寒气亦越来越旺盛，似乎非要把人冻成冰不可。
——糟糕！浩天的御寒能力早已全失，若再这么斗下去，必然会造成两败俱伤的！可是，目前的状况让他不得不继续打下去！
这本是一局失败的棋……只要一步走错了，便满盘皆输……或许，会有转机——这，就要靠浩天自己了……究竟他是否智者？
不！他只是——凡人而已啊！
战斗越发激烈，而与此同时，两人的脸色也逐渐苍白、惨白、如同一张白纸……
不行！再这样下去，两人都极有可能没有命的！可是，偏偏他们都是如此倔强之人，又岂会轻易认输？
“不可能！我袁某仁从来都不会输！更何况，他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后生！”他暗暗地叹道。
浩天的左手轻轻地捂住胸口——他感到那里闷闷的，而且，有些刺痛的感觉——难受极了！
毕竟，庄主已年迈，比不上浩天正是血气方刚之时期，因此，他，被打败了！
——他认输了！
断龙剑，挣脱了他的手掌，笔直地落在了地上……
他往后退了数步，再也忍受不住那卡在喉咙处的暖流，“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腥红而滚烫的鲜血来……
浩天把寒剑收入鞘中后，双腿一软，颓然跌坐在那坚硬而冰冷的地上。
“不。不可能。我绝不会如此轻易地倒下！”浩天仍不服输。他望着地上的断龙剑，蠢蠢欲动。
差一点……还差一点……快拿到了！
终于，他吃力地握住了它，然后，借助它，慢慢地站起来……
剑尖抵住袁某仁的喉咙，然后，往里，微微地刺了一下，刺得并不深……鲜血，慢慢地往下流，染红了衣领……
“袁某仁，可是你逼我这样做的！——与人无尤！”他的目光，写满了肃杀之意——那样的恐怖！
这，便是传说中的魔王之神态……
接着，他不再多想，决绝地将剑穿过他的喉咙……
＊＊＊ ＊＊＊
他成功剿灭了剑庄后，便回到了焚元教。
“哈哈！不愧是磬之子！浩天，你果然没有令我失望！”步言败听闻他成功的喜讯后，放声大笑道，“浩天，从今日起，我册封你为本教的长老，今后，也便只有你才有资格与本教主并肩作战！”
“谢教主。”浩天笑了，不知是否发自内心……
“浩天，我听说了。”语华忧郁地说，“你剿灭了剑庄，是吗？”
“华，你也听说了？那么，你也在为我而感到高兴么？”浩天喜笑颜开。
“不！——到底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我听说，剑庄的庄主曾有恩于你，那么，你怎么还要去杀他！你何时变得如此狠心的！”她气愤地说。
“华，你不高兴？”他的语气，似水柔情，半点不像他昔日剿灭剑庄的那种神情。“别这样了，你相信我，我绝不会那样待你的。”
“别说了！我们马家也曾有恩于你，那么，你是否也准备杀了我们全家呢？如果是，就请你马上就杀了我吧！”语华冷冷地说，而接下来的话，语气却柔和了不少。——她是在哀求他！“可是……我求你——请你别杀我爹！”
他一听，便急了，忙说：“华，我又怎么会对你和你爹不利呢？别想太多了。”
“可是……”她刚想说什么，就被浩天打断了。“别再可是了，其实，那完全是教主的命令，身为他的手下，只能听命于他，服从于他啊！”
“那么，浩天，我们逃吧！为何还要呆在这里受制于他呢？”她的眉心微蹙。
“那怎么行呢？如果被教主抓回来，那么我们的下场将会是……比死更难受！”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生怕她没听清。“或许，这样的生活，我还可以适应。”
“华，你要明白，我们根本无路可走。”浩天慢慢地说。这淡淡地语气中，却微微透露出几丝伤痛……
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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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月后。
“浩天，如今这个任务，恐怕你会完成不了。”步言败的眉宇之间，流露出了万分的感叹。
“教主，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我就必定会竭尽所能。”浩天冷冷地说，“请问——这次的任务是……？”
“很简单。此人对于武术可是一窍不通，只是，我恐怕你难过情关。”他轻轻地笑了一下，“——剿灭神医谷！”
他是故意的！——他明知道浩天完成不了！他分明是想拆散他与语华！
“对不起，教主。”他淡淡地说，“我的确完成不了。”其实，他在恨——他——焚元教教主步言败！只是，绝不能把恨意流露在外，不然，自己的下场……
“你好大的胆子！从来没有人敢逆我的意！你不想珍惜自己的生命，难道连马语华的生命，你也不要珍惜了吗？”他分明就在威胁他！
“不要！华是无辜的！”浩天一想到语华正处危险之中，便什么都愿意去做了，“但，我要她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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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医谷。
马箫甯看到他那张写满了“肃杀”的脸，以及，他那拔剑的动作，尽是一股挥之不散的杀气！一时之间，他便什么也明白了。
“浩天，我自知打不过你。可是，我想知道，语华和语萍还好么？”身为父亲，最牵挂的，不就是自己的孩子么？就算——自己的处境有多么的危险，亦是这样！——这，就是，亲情……
“她们很好，请你放心吧。”他冷冷地回答。
“谢谢你，浩天。”他欣慰地一笑，“那么，请动手吧。”
“你……”他对他的行为感到无比的愕然。“你……不怕死？”
“呵呵，都活了多少年了，还在乎这些么？只要她们都好，我就放心了。”他黯然笑道，“浩天，我求你照顾语华，绝不能让她伤心，也绝不能让她知道你今日所做的事！你可以答应我吗？”
浩天重重地点了点头。不知为何，此刻的他，心灵犹如被一只重数千斤的石头压着，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那么，我去也去得安乐了……”说罢，他无奈地闭上了双眸，等待死神的到来。只是，过了良久，他要等的，还没有来。
他愕然地睁开了眸子。
“浩天，快动手！你不杀我的话，你和语华都会死！”
“可是，若我杀了你，你认为我和华会安乐吗？”他吼道。
“你说，不会让语华知道这件事的！——你答应了我的啊！”他似乎很焦虑。
握剑的手，僵在空中……
——下不了手！怎么也下不了手！为何？——是因为他是语华的爹么？
“浩天，别再犹豫，快动手！”他哀求着，心想：“如果我的死能换取你、语华还有语萍的平安，那么，我一死又何妨？一命换三命，怎么算，也值得了！”
握剑的手，微微颤抖……
——还是下不了手！
箫甯见他如此不果断，便再次紧闭眸子，干脆扑向了寒剑……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可怜……又一只飞蛾离开了红尘……
一股难以抵御的寒流钻入了他的体内，肆无忌惮地四处游弋……寒意，封锁了他，似乎，没有人可以救得了他……没有人……
鲜血如淙淙流水般，不断地奔涌出来。
寒剑，被他的血染得异样的红……
“为什么你这么傻！”他仰天长啸。
他拔出剑，轻轻地用衣襟擦拭着剑上的鲜血，然后，转身离去……
＊＊＊ ＊＊＊
“浩天，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语华匆匆地跑到焚元教内堂。
她气喘吁吁地说：“你……是不是杀了我爹！”目光中，往日的柔情已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是恨意！
——她非要听到他的回答不可！
“浩天，你告诉她事实！”一旁的步言败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浩天听到这番话后，便什么都明白了——“是你说的！是不是！”他狠狠地盯着教主。
“浩天，你竟敢以下犯上！你可别忘了这里谁才是教主！”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语华看到浩天那样呆呆的神情，便知道了一切。她只扔下了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宇文浩天，我恨你！”
这番话，伤透了他的心。
深深的伤痕……
他欲追出去，却被步言败拦住了。——又是他！“你有种就追出去！”
他别过头，看了看他，眉宇之间露出了万分的无奈……
他终究没有追出去……
步言败对此而高兴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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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浩天，我恨你！”
在他的脑海里，也便只有这句话在来回地飘摇……
他的手，渐渐变得无力。
于是，握在手中的寒剑，便不自觉地颓然滑落了下去……
＊＊＊ ＊＊＊
自从语华说了那一句话后，浩天便开始变得冷酷无情。
“反正，就连她都恨我了……世上便没有人再在乎我……那么，我还要在乎谁？我只会对那些对我好的人好！没有人对我好，因此，我也用不着去对别人好！”
因此，他便开始对什么也不在乎了。
“华，日后的一切，皆因你！”
每每想到这些时，他的脸色便渐渐发白，眼神，亦变得狰狞恐怖。似乎，善良的灵魂已完全被妖魔所吞噬，在他的内心深处，“情”这个字便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浩天，他真的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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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来，他带着寒剑，踏遍大江南北，亦屠杀了不少无辜的生灵。几乎，所有的人都害怕那柄宝剑“寒”。
满堂花醉三千客，
一剑光寒十四州。
——腥风血雨的江湖究竟何时方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