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重重一跳,刹那间如要窒息,楚天只觉自己如被人施了定身法般全身僵硬,瞬间失去了移动的能力。
“……随便你。”
沉默中,何远浩终于抬起了头,旋开门把,停顿片晌,没有回头,只淡淡道:
“晚安。”
“啪”一声轻响,门锁在他身后安静地闭合。楚天动也未动地站在原地,悄悄闭上了眼睛。
良久,良久,她忽然重心一倒,扑落床上,深深把脸埋进了柔软的被枕间。
事情……一瞬间,变大条了。
晚上的脸红,白日的心跳,清晨的喜慰……还有曾经那许多许多让自己都困惑的……
……
……
难道,我是,喜欢上他了么?
.
.
.
我就是喜欢你。就是。
但,你那时的反应……却分明是再不许我靠近的姿态。
褐眸倒映着漫天星光,清透明亮,是不属于白日的简单。夜色太柔软,连他不驯的棱角都被抚平了几分。白启无声地闭上了双眼,耳旁,海潮声声。
夜幕下,浪花拍岸,岬角一弯,林木苍翠。相互呼应的数幢小楼中最高的屋顶上,随意靠坐在阁楼窗下的少年,静如石塑。
“那么,这是我永远都做不到的事么……”
他蜷起一条腿,抬头睁开了眼睛,淡淡笑意悄然弯起。星光悠然飘落,沉淀成眼底的湖,冰凉如雾。
“这种话,被狐狸听到会生气的哦。”
清泠语声就这样响起在身后,仿佛再没有比忽然出现在这里说这样一句话话更自然的事了。白启头也没回,“切”了一声,漫不经心道:“即使是美女,这么晚不睡觉也会变丑的。”
月光流转,浅浅勾勒出另一侧靠墙而立的身影,清决曼妙。风起处,发丝飘扬如舞。
“你已经做成了最不可思议的事,为什么还要躲在这里多愁善感?”少女语声淡淡,浑然与己无关。
“假如你是特意来做励志讲座的,如你所见我没有工资可以发给你。”少年神态懒懒,显是全不关心。
颜无缺自动无视了他的挑衅,轻声道:“你知道狐狸上次当众发火是在什么时候么?”
“大概是他在火星的时候吧。”
“七年前。”
一语出,蓦的沉默,只闻颜无缺平静的叙述声:“他八岁的时候,因为违背父亲的训示在一次家庭聚会上摔门离席,被罚在思过室面壁两天三夜,滴水未进。”
“自那以后,他就变成了你熟悉的样子。举止优雅,微笑迷人,涵养好得让人无法相信。也许你讨厌这样的人,但,这就是他的生存之道,也是……蜕变之道。”
颜无缺抬起了头,墨蓝的眼眸霎时漾起点点星芒:
“只是,我还是比较想看他从前的样子。”
“所以,我只说一遍。”她垂下了目光,身下,浪翻如白沫。
“谢谢。”
风惊晓叶,如同雨落,直分不清哪是浪声,哪是叶响。良久,白启轻轻舒展开了身体,懒懒道:“为了这种原因特意从美国飞过来,我对你有些刮目相看了。”
“不要自作聪明。”
光流影动,玲珑身影安静地坐在了他身边:“我只是来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仅此而已。”
“满足了之后?”
“回去。”
“这种事可能只需要一分钟就能解决了。”
“或许要许多年。”
白启的目光在身旁无瑕的侧颜上一掠而过:“你是说,你准备假装自己有好几年的空闲时间可以无所事事地观察大自然么?”
“我应该说‘谢谢你的夸奖’么?”
颜无缺略一偏头,淡淡笑意却分明带着三分挑衅。
白启毫不迟疑地藐视回去:“嘁,你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
“不过我确实不那么悠闲。”颜无缺却已移开了目光,语声平静似在讲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现在我坐在这里,估计那边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那你慢慢熬粥吧,我饿了,要下去吃点比粥更管饱的东西。再见。”白启直起身径直从她身后走了过去。颜无缺注视着远方不厌其烦扑上岸来又落回海里的浪花,淡淡道:“如果有一样东西,从小身边的所有人都说,它注定是你的,你会怎么想?”
白启倏的停了下来。“废话,那它当然就是我的,这有什么问题么?”
“问题在于,”少女纤指轻抬,扶上了眼镜,“它现在不是你的了。”
白启微微扬起了眉,但还不待他开口——
“虽然在这之前你已经发现,你接受它,并不是出于自己的意思。”
“这不是正好么?”
“是的。”
颜无缺移开了手:“那么,难道你不会很想知道,为什么全世界都认为应该属于你的东西会忽然改变了归属?为什么本来最了解的人却做出了让你完全不能解释的事?这其中的原因——”
镜片后,冰蓝光芒蓦的明亮:“——让我很好奇。”
她的语声倏的重归淡漠,速度之快,让人几疑是错觉。
“所以,我来了。”
玩味的笑意一分分勾起在少年唇角,良久,良久,他移开了目光,直截了当道:“是什么?”
“嗯?”
“那本该属于你的东西。”
颜无缺轻轻闭上了眼睛,潮声叶响,霎时清晰了千百倍。
“是一条项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