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放学，人群呼啦啦冲向饭堂，偌大的教室，很快便空了下来。
最后一排的角落，颜无缺靠在窗边静静翻杂志，时不时抬手在笔记本上记下两行潦草的字母。不片晌，又有几个女生嬉闹着离开了。
就在这时——
“小寂，快点——再不走就只有青菜吃了！”
一个女生忽折了回来，站在门边喊了一句。角落里，握着杂志的手不动声色地一移，纸页后露出一只墨蓝的眼，目光淡淡，几不可觉地落在了不远处仍未离开的少女身上。
林寂微微一惊，回身点了点头，顺手把手里什么东西收到了桌子里，站起身回头一笑：“无缺也快点去吃饭吧，菜冷了对胃不好的~”言罢走出教室和朋友谈笑着去远了。
教室里，顿时安静。
良久，良久，杂志轻轻垂落。颜无缺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教室，忽然站起来随手将杂志放在桌上，径直走到林寂的座位前，半秒钟都没有迟疑伸手拿出了刚刚被收回桌里的纸片。
入手沉重，两面光滑，是最好的相纸。
依然没有犹豫，颜无缺翻过了这张相片，目光刚刚落定，却霎时凝固了。
交缠在床上的男女一丝不挂，毫无遮挡地呈现在她眼前，顿让她脸上掠过一抹异样的红。然后，几乎同时，墨蓝的眼微一闪动，霎时冷若深洋——
照片中虽看不到男子的上半身，但那女子的脸却清晰可辨。
而那张脸，竟一点也不陌生。
——她最近，总是最后一个离开，拿着这张照片……
阳光闪烁在她眼底，竟是光芒幽幽。颜无缺没有再多看那照片一眼，原样将它放回了林寂桌里，转身刚走出两步——
“颜小姐。”
中年男子的声音，忽响起在门外。颜无缺沉默了一秒，冷冷回头——
立在门边的男人见她回身，恭敬地垂下了目光：“颜小姐，少爷见您这么晚还不出现，很是担忧，便让阿龙过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最好不要耽误晚上正式演出前的最后一次排练——”
“我知道了。”颜无缺提起书包，朝门口走去。“辛苦你了。走吧。”
阿龙轻一躬身，便跟在了她后面。二人走下楼梯，颜无缺忽然停了下来，注视着走廊另一端，平静道：“你先去跟那个钢琴男回话吧，我很快就来。”
……
阿龙暗寒了一下，满怀敬意地离开了。
颜无缺靠在了栏杆上，待走廊那端的少年抱着作业本走近，唇角轻轻一勾：“扑克男，中午好。”
“好。”
何远浩停住了，目光淡淡扫过她的脸，“两个月前我就想说，你不戴眼镜比较好。”
“谢谢。你的天儿哪里去了？”
“买苹果汁。需要我铺展开来描述她的行踪么？”何远浩的语声仍然一无波澜，仿佛在谈论天气一样平淡：“还是你直接告诉我，你把我堵在这里干什么？”
一缕会心的笑翩然掠过墨蓝眼底，颜无缺悠然移开了目光：“你们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为什么又是这个问题——”
“接吻了么？”
“喂，我说——”
“依然没有？”
“你——”
“那就是有咯？”
“……”
“你总算还不是完全无可救药。”唇边笑意依然淡淡，清泠语声依然平平，但那样似有若无的戏谑，却让何远浩微微一窘，偏过了头。
“……你以后最好不要有把柄落在我手里……”
“我若有把柄，第一时间交在你手里又怎样？”颜无缺俯身趴在了栏杆上，任长发柔柔飘摇，云淡风轻地补充了一句：“我可不像某些人。”
何远浩微一怔，却随即轻哼一声，淡淡道：“的确不会怎样。”他推了推眼镜，明亮的反光霎时映亮了空气——
“我，可不像某些人。”
“呵……”
笑声低低响起，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已尽在不言之中。颜无缺忽然转身，轻轻道：“林寂喜欢你，是么？”
何远浩脸微一红，竟失语了片晌。颜无缺却已了然，当下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点点头——
“我走了。再见。”
说着已起身向另一边走去。何远浩皱了皱眉：“解释？”
“没有。”
一语悠悠，毫不迟疑。
“……”
对这个答案，他却也不奇怪，当下只抬手整了整怀里的作业本，让它们严格垂直向上，才要上楼时，前方玲珑身影忽然站定——
“对了，今晚——”
语声却戛然止住。何远浩等待了五秒钟，确定不可能有任何后续后，终于抬手，拈住了额前发梢——
“我走了。再见。”
指尖轻一用力，一根头发飘然落地。他稳定地上楼，表情淡漠，一如平日，却居然没有注意到怀里那摞作业本已经倾斜成了比萨斜塔状。
颜无缺微微抿了抿唇，却随即翩然一笑，轻盈地跳上了路基——
——对不起呢，小罗，今晚还是……不要让你去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