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后院，程英芳的小屋里还亮着灯，许尽孝便干咳一声，然后才推门进去。一进门，扑面而来一股浓郁的檀香烟瘴气，许尽孝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用手揉了一下鼻尖。
“这么晚了，老爷怎么还来我这里，有什么事儿吗？”许尽孝进来时，程英芳正坐在灯下诵《般若心经》，见了许尽孝，便拿着一串念珠站了起来说。
“是这样，”许尽孝找了一张离神龛远些的方凳坐下，说，“前两日，赵县长给咱家可慧保了个媒，男方是县保安团的团长，今儿下午，这小伙子到咱家来了，给我第一面的印象还算不错，赶明儿个，你也见见他，看看相中相不中。”
“算了，我就不用看了，”程英芳显然对许可慧的亲事并不是十分关心，只是淡淡地说，“只要老爷和蔓娘能看中，我是不会有啥意见的。”
“那怎么成，你是这家女主人，孩子的婚事，你免不了要出个面不是？”许尽孝心里有些不悦了。
“有蔓娘出面就好了，又何必让我这个老太婆再出面呢？”程英芳淡然地说，“不过，若是老爷觉得我必须见，那我赶明儿就见他一见好了。”
自打程英芳开始吃斋念佛以后，许尽孝觉得，自己对这个跟自己一块儿生活了几十年的女人，越来越陌生和不了解了。虽然，现在面对面地坐着，但是，她的心里正在想些什么，许尽孝实在是无从琢磨。
想到这里，许尽孝便莫明地有些气恼，至于为何要气恼，恐怕连许尽孝自己也说不明白。他一边暗自生着气，一边沉下脸来说：“你也不用把话说的这么勉强，明天早上，我安排大家一块儿到前厅吃饭，你若不愿意来，那也由得你。”说罢这话，许尽孝便站起来径自走了出去。
从程英芳屋里出来，许尽孝去了东跨院的陈蔓娘房里。屋里还亮着灯，蔓娘正坐在灯下，盘点着宅子的支出明细帐目。
“这么晚了还忙？别累坏了身子，早点歇着吧！”许尽孝进了屋，放下手杖，边脱长衫边说。
“累到不累，白天事情多，晚上安静，正好可以静下心来看看帐目。”蔓娘说。
“算了，别看了，今儿早点休息，明儿一早，我要请大家一起吃早饭，大家都来见见马庭方这孩子。”许尽孝说。
“这个马团长的人品相貌怎么样？你说咱们可慧能看上他吗？”蔓娘合上了厚厚的帐本子问。
“我看着还不错，”许尽孝脱掉了长衫，挂到门后，说，“明天让你也去看看，至于可慧，毕竟是小孩子，她又懂得什么？只要咱这当父母的能看中就可以了。”
“能让老爷看得入眼的，想来定是错不了。”蔓娘站起身来，一边替许尽孝铺着被子，一边说，“不过，今儿可慧跑我屋里来闹，看她那意思，是说啥都不同意这门亲事。”
“都是被你给娇惯的，”许尽孝突然想起早上三姨太问菊说过的话，此时便说，“你可得好好管教管教这孩子了，都已经长成大姑娘了，还是跟小时一样任性、胡闹，那怎么能行？”
“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蔓娘铺好了被，一边去点亮床前的蜡烛一边说，“老爷倒是说说看，咱们两个，谁更惯着慧儿一些？打小儿就是如此，慧儿做错了什么事，一旦我想说上她两句，你便从中拦下来，慧儿现在不听你话了，你倒把这个屎盆子全扣到我头上。”
许尽孝一想，确是如此，确实是自己更娇惯着女儿一些，便不好意思地笑了，自我解嘲说：“幸亏是个女儿，娇惯些便娇惯些吧！反正也惹不出什么大乱子来，你看看，对儿子们，我的管教还算是比较严的吧？”
“老爷这么说正好，”蔓娘一边侍候许尽孝躺下，一边说，“咱就来说说你的儿子，唯民现在可是越来越有些不像话了，你是不是该好好管教管教他才对？”
许尽孝躺到床上，拉上被子，问：“唯民怎么了？”
“你看看，他上个月去河南送粮，一下便从账房支走三百块大洋的费用，”蔓娘说着，搬来帐本子，指给许尽孝看，“你看这才几天，钱便花光了，今儿一大早，又到账房里支了一百块去。”
“哦，今儿我差他去吴老六家里买野味，”许尽孝在帐本子上匆匆扫了一眼说，“所以他才去账房里支的钱。”
“那也不对呀！”蔓娘说，“什么野味这么金贵，一百块大洋，即便是狮子、老虎，也能买回几头来。”
说句实在话，关于许唯民跟名妓萧丽诗的事情，许尽孝其实早就有所耳闻了。只是，许尽孝也打年轻时过来过，知道男人年轻时，风流一些算不得什么大错，等到年纪大了，自然便会收心。所以，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佯装不知。无非就是多花几块大洋罢了，反正许家也不缺这点钱。
现在，许尽孝见蔓娘对唯民胡乱花钱的事情很是不满，便说：“好吧，好吧，你说要管教，我便管教就是了，今儿不说这些了，赶紧睡吧！”
蔓娘这才收拾起帐本，熄了灯，穿进被窝里来。待蔓娘也上了床，许尽孝躺在被窝里调笑着说：“让你来管理这个家，我真是再放心不过了，若是换了别人，发现自己儿子胡乱花钱，恐怕帮着隐瞒还瞒不过来，你却倒好，我还没发现，你竟主动来告密。”
蔓娘笑了，说：“让我当家，自然得一碗水端平，自己生下来的儿子也不能偏着、向着，就这，还怕别人在背后说我的闲话、乱嚼舌头呢！”
许尽孝听出蔓娘这话是冲着问菊说的，这俩人，素来不合，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家里出现这种事，当丈夫的最好是装作不知，只要她们别闹出过格的事情来，便由着她们去。不然，当丈夫的干预的越多，有时事情反倒愈乱。
于是，许尽孝便没有接着蔓娘的话茬来说，而是伸出胳膊一把将蔓娘搂进怀里来。许尽孝的手在蔓娘的身体上有目的地游走着，边抚摸边说：“我家老二真可称得上是仙子下凡，儿子、女儿都这般大了，这当娘的却一点儿都不显老，这身子还是这般的有弹性。”
蔓娘被许尽孝这一通乱摸，不由面孔上泛起一抹潮红，呼吸也渐渐急促了起来。
“老爷真会说笑，我可不是什么仙子，岁月不饶人，你看我的腰，不知比当年粗了多少呢！”蔓娘若有所思地说，“我这个半老徐娘，怎能比得上老三、老四水灵？怎能有他们更合老爷的心哟。”
“问菊太瘦，摸上去全是骨头架子，不舒服，镜玉又整天病病殃殃，我都已经好些日子没到他们房里去了，还是我们家老二最合老爷我的心。”许尽孝这样说着，慢慢便觉得自己仿佛又恢复了当年的雄风，于是便翻身将蔓娘压在了身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