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的怨气消了大半,却又担心他和二哥已经钓完鱼了,此刻要是在回来的路上,怎么办?下次再要钓鱼却又不知得等到何年何月。早饭吃什么我已不记得了,也许是外婆帮我穿的衣服,梳的头,我只盼着一切能快点结束,让我能早点飞去堰塘赶上这新奇的游戏。
我没去过堰塘,也不知如何走。外婆和幺舅舅自然是有不少活儿要做,是没空闲带我去的。可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我问外婆如何走,她似乎以为我小,是没法一个人去的,便随手朝西边的田地的方向一指,道:“在那边。蛮远,你不要去了,等他们回来,咱们就在家,等他们送鱼过来。”
然而,此刻的我似乎对吃鱼并无多大兴趣。趁着她回厨房收拾碗筷的空儿,我独自朝西边的田间走去。
西边有一个大大的堰塘,中间隔了许多块田地、沟渠,有些远,但站在外婆家的院里也能看到。我揣摩着那里便是表哥们垂钓的地儿,便也不看路,只朝着那个方向走,遇着沟渠横道,便瞅瞅周边有无木桥,待过了木桥,便继续盯着堰塘的方向前行。遇上收割过的枯田,我也不绕道,直接走田里过去,如此过了好几片田地,突然,我看到了武表哥,他笑着过来迎我,可能是隔老远就看到了我,怕我找不着位置。
武表哥也忍不住夸赞了我一番,说我聪明,没人领着也能找到他们。我似乎已经习惯了他们的夸赞,心里也是美美的。他领着我穿过两块棉花地,最后在一大片棉花地边上找到了二哥。
他身边还有一个伙伴,我叫不出名儿,印象中应该是二哥家隔壁的小伙伴,年龄与二哥相仿。他的出现让我的欣喜瞬间打了折扣,总觉得我们三兄妹的乐趣被人分去了一些,或者,是怕“外人”在,表哥们便不会尽和我玩乐了。我总觉得他是多余的。
“二哥!”
我高兴地叫道。
“嘘!!!”
武表哥示意叫我不要出声。
我会意,立马闭上嘴巴,跟着他们朝水面看去,二哥手里的钓竿足有三四米长,远处那一头垂着长长的白线,正缓缓沉入水里,我以为是有鱼在拉鱼线,便低声问武表哥。
“是不是鱼上钩了?”
“还没有。”
“噢!我们为什么不能说话?”
“怕鱼被吓跑了。”
“鱼也有耳朵吗?”我不解地问道。
“嗯,鱼也有耳朵。”武表哥笑着回答道。
等待的时间似乎无比漫长。好容易等到二哥收线,却是一只破靴。我们都很失望。
“可能没鱼了。”二哥突然说话了,我顿时觉得他的话十分贵重,对他的话也深信不疑。
我虽赶上了这次垂钓,却又觉得不尽兴。
“什么都没钓到吗?”
“只有这些。”二哥拿眼往一旁的地上瞅了瞅,算是回答了我。
我往二哥示意的方向看去,地上竟躺了十来条扁长的带子一样的鱼,个头不大,都用棉花梗穿着嘴和腮帮,连成一串,在脚下的灰土里挣扎着滚来滚去,身上沾满了干的灰土,只是苦于被棉花梗穿着,没法挣脱开。
我竟然开始同情这些陌生的鱼了,却因不是我钓的,也就没再说什么。
“我也要钓鱼。”
我小声地说出了我的请求。武表哥一把从二哥手里承过钓竿,递到我面前,我也就学着二哥的样子用右手扶起这三四米长的钓竿,没曾想竟这般重,刚扶上便觉招架不住,就立马唤来左手帮忙,却仍旧是不够,终于,钓竿沉沉地打入了水里,溅起两排水花,这下,可就真的没有鱼了。
“好重噢!二哥怎么可以那么轻松就举起钓竿?”
武表哥笑道:“他比你大,力气也大些。”
我实在没曾想过,这个大我两岁的闷葫芦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他外表看来却又那么的瘦弱。
不知何时,二哥携了他的伙伴离开了,也带走了鱼。我总觉不够尽兴,与我想象中的相差太远。尔后,我也不时问武表哥,什么时候可以再去钓鱼,他总是回答我说:
“明天。”
可是,到了明天,他似乎早就忘了先天的承诺,又或者有许多事情要忙。问二哥呢?他总没有武表哥忙,可他的回答也让我有些为难:
“只要你能挖到蚯蚓,就可以。”
我是相当惧怕蚯蚓的,特别是又粗又黑的蚯蚓,更不用说要去用手抓来穿在吊钩上了。总之,他俩不给我提供便宜,我终究是放弃了钓鱼的念头。
可是,钓鱼并不是乡下人获得鱼的唯一方式。
“外婆,您去哪儿?”
吃完午饭,外婆提了个大木桶,拿了把水瓢,就往外走。
“去干鱼。”
“什么是干鱼?”第一次听到“干鱼”,我的好奇心被瞬间激活。她没有回答我,只因隔壁的龚婶婶和她打招呼,让她忘了,或者没听清我的问题。她将瓢放进桶里,腾出手来牵着我,朝西边田间沟渠的方向走去。
幺舅舅似乎也“放假”了,他早已站在水闸边的石桥上聚精会神地看着桥下的“风景”——无数条肥大的鱼正顺着水流的方向簇拥着往闸口涌去,黑漆漆的一大片,堵在放下的水闸边上。武表哥将裤脚卷上了膝盖,两脚浸在沟中急流而过的水里抓鱼。
“你当心些呢,武儿啊!”外婆叮嘱道。
“奶奶,快来,这里好多鱼,水流得太快了,不好抓,把瓢给我,我来舀!”
外婆递了木桶并水瓢给武表哥,武表哥接过,便一瓢一瓢满满地往桶里舀鱼,每一瓢都装满了鱼,肥大的居多,不多久,眼见着桶就要被装满了。
“不行,就快要满了。”
“我再去拿两个桶来。”
幺舅舅主动请缨,也不等其他人答话,便快步往家的方向奔去。
那天,我们丰收了好几桶鱼,武表哥拿扁担挑了好几个来回。外婆给周围住着的舅舅、姨妈们家分了许多去,自家也留了不少,它们大部分都被除去鱼鳞和内脏,清洗干净,自鱼嘴到腮帮穿了线,挂在屋檐下的竹篙上晾晒。外婆每天都要将它们拿出来晒,白天得注意猫,要是有猫蹿上竹篙,要立马将它赶下来;到了傍晚收衣服的时候,鱼也被一并收进屋内,罩在碗柜的网下,以防被老鼠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