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城市不远处那层六楼里的爱达在干什么呢？她会不会在这寒冷的夜里脱光了衣服在棉被里翻来覆去没有入睡或者是她正准备约另一位英俊男子到她这里过夜，或者还在情意绵绵与远在天边的丈夫闲聊，或者想我这个丑陋的男人到底在……方面的功夫怎么样？
蕾内渐渐在我的思绪中远去，爱达则像一盏灯照亮了我整个灵魂。
在有爱达或者无爱达的时间里，我截然变成了不同的两个人。
爱达和我在高中是同一所学校，而且是同一个班。由于我天生丑陋，差点被学校拒之门外。虽然我先天不足，但上天却还是给了我一个聪慧的大脑。正是这一点，我的学习成绩在学校是顶尖的好，所以学校收留了我这是一个原因；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父亲想尽了各种办法凑成了我与爱达由小时候不多的见面初识到现在的认识。我觉得我们的相识是一个奇迹。
我不敢有任何一丝的对爱达的想法暴露在她的身边，这会让所有的人笑掉牙！于是我发奋攻读，企图以优异的成绩吸引她的注意力，可一切都像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高三时我泄气了，仗着父亲的关系，我彻底懈怠是爱达跟了另一位男生。
高中毕业后，我向右摇头的频率越来越多，在我生命中的每一秒时间里，仿佛都感觉到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发笑。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几乎不敢出门。而我的鼻子不正常却是与蕾内结婚后不久才发生的。我时常不相信命运这玩意儿为什么会一下就把一些不可思议的滑稽东西都聚在了我身上？惟一能把这些东西抛之脑后的就是不停地在心里呼唤着爱达的名字。有时奇迹倒真能出现：比如有几次我试着在嘴上呼唤着爱达的名字，突然我的双眼不眨了、鼻子也不抽了、头也不摇了，惟一一点不同的是，我左手上的那根食指还是少了一截，右脚仍然还是跛！有时我就想，如果我能与爱达走在一起，那一截手指会不会长出来？脚会不会不跛了？或者与她接吻上床……
我有时真相信这样的奇迹。
蕾内的出现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错误，要不为什么我们结婚以后我会又多了一种鼻疾的怪毛病！
我有时关了窗户，狠狠地说，她应该被冻死！这个婆娘，让她去与别的男人睡几次，我也不会有半点怨言，甚至不会动她的半根毫毛，反而我会拍手称快！
现在最好在外面街上能突然冒出来一个歹徒把她擒获，然后卖了，成为那些臭男人娱乐的工具！反正她没有生育能力，做妓女那一行，她是第一个合适的人选——天然的合适人选！她为什么要一天天不停地与我在生活上倒腾来倒腾去呢？我不解她为什么要这样？既然事实上她不是因为爱我而与我在一起，那她为什么总是愿意或不愿意地承受我对她的一切打击！其实说白了，她是不愿意回到她那贫穷的乡村老家，不愿意丢失掉城里人的身份！她当初看到我这模样肯定是不愿意嫁给我的，可还是经不起家中父母的劝说及折磨，嫁给我是她明智的选择，何况，我若不娶乡下姑娘，难道能娶城里姑娘吗？即使城里有像我这样不同程度有残疾的人也不会嫁给我。他们这样的姑娘，要嫁只能嫁乡下俊模样的男生，然后把他弄到城里居住。
我眼看二十有五，再不结婚，只能光棍一条了。如果是这样，这也让我轻松！只是再去想爱达的理由会更充分，同时也会更让她耻笑，毕竟光棍与结了婚的男人去找一个自己一直以来喜欢的女人，这种感觉和实力不一样！在欲望的海洋里，这两种情况尽管都被蒙上了一层灰色，但是，女人还是易接受光棍，这样会少带来麻烦，而且事情可能简单。当然结了婚的男人再找这样的女人会自信一点。我全部接受蕾内嫁过来，多少潜隐着这样一种热情。
我所寻找的理由和信心，爱达是否感知到了呢？如果她是感知到了，我想蕾内的死会是我靠近她的一个直接解脱。
爱达的丈夫就是高中追求上她的那个男生，名叫郎滚，毕业没一年，他们都顺利地睡在了同一张床上。为这事，我整整痛苦了一年半，每天晚上想着的都是他们睡在同一张床上的样子。想得厉害时，我双眼红肿，口水不停地流，而这时我的头脑却不晃动了。我想无数次来禁止这些幻影在脑海中出现，可却不起作用。于是，我就下床来回在屋里走动，以引开我的思虑，可似乎仍不管用！于是疲惫地让我回我了床上，浑身像针扎一般……我说既然抛不开爱达的影子，就索性狠狠地来想她。于是我脱掉身上的每一层衣服，全身****地躺在床上，反正这时双眼也疲倦了，所以就使劲紧闭。听说闭上双眼想念一个人时，她的影像会更加真实地出现在你的身边。当我这样做时，爱达的身影确实清晰可辨起来，但让我绝望的是，她身边有一个叫郎滚的男人……
当我觉得一切都不起作用的时候，我本能地跑到爱达所住的家。抬头仰望时，他的家早已是熄灯就寝的状态了。
在回家的路上，我总算找到了一点安慰，然后躺在床上睡了一个安稳觉。
爱达没嫁之前的家住在城南，郎滚的家住在城北，而我的家在城东。现在南北合在了一个方向了，即城北方向。我要到他的家，必穿过一条像弧形的街道，即所谓的环城路。
郎滚和爱达高中毕业后，不久都同在城里一家棉纺厂上班，拿着国家的工资，让那些当年考上大学的同班同学羡慕了好长时间。他们甚至担心自己将来大学毕业了能不能找到像他们这样经济效益好的单位。所以，上大学无多大用处的阴影在郎滚这对天生就像一对恋人的影响下，曾经有过那么一小段时间动摇过他们的抉择。不过这种情绪很快便在对大学校园憧憬的向往中给冲淡了，即而带来的是兴奋，令人羡慕的自豪。
不幸的是，郎滚和爱达所在的棉纺厂由于经营不善，以及国有企业本身所具有管理机制上的问题，企业很快由盈利到亏损，好像它是一夜之间的事情。正当他们构划着未来美好家庭的蓝图时，这对美好的恋人下岗了，企业给他们退了几万元的补偿金，这样就意味着他们今后的生活完全与企业脱离了关系。一向美丽可人的爱达，脸上时常布满了对命运的哀叹！最终他们还是以家庭的形式彼此抚慰着那颗对未来的命运不可预知的惶恐之心。
就这样，一个女人有了依靠，同时一个男人多了一份责任和压力！正当郎滚和爱达努力经营着自己这个幸福的家时，我却在怎样应付爱达带来的痛苦，以及怎样惧怕别人对我的嘲笑。我整天呆在家里，像一只任父亲宰割的羔羊，因为我每天吃着的是父亲的工资。
在毕业后这一年里，我除此之外偶尔翻翻书，整天就是守在那台黑白电视机前。我不敢出门，由于长期得不到太阳的照射，我像一个贫血病患者。母亲看在眼里，多次劝我出去走走，而我还是执意不肯。逼急了，我大不了跑上顶楼，呆上它几个小时算完事。我也曾想过，我未来的生活怎么过，不可能一辈子这样吃父亲的工资过日子，他们总是要老的，要离开这个人世间。但我把头想炸了，也没想出一个求生之道，就是这样浑浑噩噩痛苦地度过了一年。这一年，母亲确信我得了白血病！由于不敢想象这种病要治疗所需要的费用，所以只是恐惧，担心伴随着她那颗心。我是她惟一的儿子，不管怎样丑陋，怎样残疾，毕竟我是她身上的一块肉，她都会爱我的！这一点我比谁都明白，也还是这一点，我才会逐渐调整自己，恢复自己，希望能找一个糊口的办法。
去外面找事情，没有人会要我！这一点就像确认母亲会爱我一样的道理。我信只认这两点，其余的我什么都不信，就连我这个人的存在，我都不信。
信不信由你，一切都是你们说了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