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那样步履轻健地走来,脚下所过之处,有蓝色的冰莲淡淡化开,化成一缕缕蓝烟萦绕于银丝盘龙履云靴的周围。蓝眸幽远,似平静的湖面波澜不惊,但其下的波动只有自己知道。他未启贝齿,而歆宁却实实在在地听到了他在说话:”你,还记得我吗?“歆宁呆呆地看着他,摇摇头。他如瓷器般精致的脸上没有情绪,只是脚下冰莲渗出的寒气更重更深。“人生天地间,如白驹过隙,忽尔而已。当棋局终了,在乎的,只有下棋人罢了。”他缓缓蹲下,扶起跌坐在地的歆宁,语气平淡:“我是时光神御辰,可以应允你一个愿望。”他目光澈然,定定地看着她,又像是在看别人的影子。
歆宁在他的眼睛中,看不到冷漠,看不到热情,这种超然物外的平静,在她看来,却更为冰冷,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所动摇,换言之,则是没有人值得他动摇,那为何要对她独施恩惠?她突然笑了起来:“时-光-神吗?你,真的可以完成我的愿望?”御辰微微颔首。歆宁却皱皱眉头,鼓着腮帮子,一脸惋惜:“时光神大人,我真的很想许愿,但是呢---”她拖长了音调,勾起额前的一缕发丝:“您可能不知道,我呢,是个魔仙,所以许愿之事是万万行不通的。”“为何?”御辰脚尖离地,身体悬空,蓝色幽光盛开成蓝色幽莲,绽放在他的足尖。“您看啊,我是魔仙,您是神仙,哪有魔向神许愿的,对吧?再说了,我就一顶普通的女孩,哪能承您这么大的恩情?天下苍生,有愿者众多,若你许我愿,却不许他人愿,这多不公平啊!传出去有辱您高大上的形象啊!所以,许愿之事是不行的。”
“这小丫头,千年不见,口齿倒伶俐了不少!不过,这应该不是她不许愿之因,看来我还得查查。”御辰唇角微勾,满树繁花尽落,无数的花瓣翩跹,只是还未近其身便化作冰凌碎落,红花冰雪交替,变幻轮回,圣洁鬼魅,那一刻,歆宁惊了眼,但不是因为美人如画,而是因为---“喂,时、光、神、大、人,”歆宁几乎是咬着牙说的,“我不知道您和这树有什么仇恨,但您也不用毁了整颗树的花吧?“御辰无奈,这并非他所愿,他不喜他物近身,即使是美丽之物,一旦近身,也会在他手中化为冰凌碎掉。只是这花瓣为何会突然全部飘落,他亦是不解。
“我本无心,还望见谅。”御辰点头以示歉意,说完白袖一挥,满地碎冰又化为花瓣,摇曳枝头。歆宁咂咂舌:”还真是神仙,挥个手就复原了。不行不行,我可是魔仙,有什么好羡慕的。这点程度,我也可以,只是现在法器坏了才这么弱的,嗯嗯,没错,就是这样【不过,小歆宁啊,人家法器都不用就已经这么厉害了】!还有,道歉也太没诚意了,脸上一点愧色都-没-有!“歆宁有点炸毛,一对睫毛忽闪忽闪,像蝴蝶似的眨巴眨巴,嘟着嘴,好不生动!御辰心念一动,一瞬间来到她身边。歆宁只觉周身气温降低,很是冷冽,这才反应过来:“那个,有话好说,别动手!”歆宁有些紧张,口中默念魔法口诀,“不是吧,在这时候不灵?!”
御辰抬起手,原本没有花瓣的肩上不知何时多了一片花瓣【请自行领会】,他替她轻轻拂去,两人仅有衣袍与肩的接触,轻轻沾上,又快速分离。花香淡淡,随袍而去。
歆宁有些愣了:“就这样?【不然嘞,你还真想挨揍啊】”御辰一如既往地淡漠,睫毛上似有冰凌,眼中又似有雾气,如同蓝色的火焰在烧,但只是一刹那,很快消失。他没有看她,隐藏在袍下的手中握了枚玉棋棋子,几下拿捏后,扔给她,棋子上竟还有些许温度。他说道:“你若想许愿,滴一滴血在这上面,然后许愿,弄碎这枚玉棋便会愿望成真。我走了!”蓝莲淡化,渐渐化为冰雪散落,御辰握紧刚才握玉棋的那只手,挥挥衣袖,不作停留,顷刻不见。
歆宁摊开手掌,手中玉棋晶莹剔透,温雅透泽,散着某种不知名的香味。似乎能从中窥见点岁月的痕迹,温度渐渐丧失。她复握住这枚玉棋,内心有种陌生的熟悉感渐渐盘起,加大力度,玉棋的的温度慢慢升高,她微颦眉尖,脑中似有熟悉的画面闪过:昆仑之巅,九州苍茫一色,瑶池花树,梦幻天地合。
“最近怎么了?不就是穿了个越呗,不至于记忆错乱吧?一定是血液还没修复好。可是一般魔仙血液的修复速度慢于人类,但我自从戴上父亲给的手镯,从不离身【再说也摘不来下啦】,血液最多三天即可完全修复,难道,我和这里有某种联系,这与魔女妈妈所说的有关系吗?”歆宁想得入迷,以致谷貔来到身旁也没发觉。
“喂,被勾魂了?!”谷貔发现这女孩还真是爱出神,好像从认识她开始就在喜欢发呆,这警惕心完全木有啊!这状态,在这样的乱世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死的呀!“啊---”歆宁先是敷衍一应,继续愣神,看见身旁有人后,继而大喊“啊!”后退跌坐在地,看清是谷貔后,才定定神。两人吵闹一番后,便回去继续练舞。
御辰离开后,驾风而行,白云苍狗,日光变幻,人世攘攘,繁华与衰败交替。这尘寰于他,只可远观而不可近处。与其多些羁绊,不如茕茕于昆仑山,专心下棋便好。御辰加快速度回往昆仑,但不知为何,腰间的白驹鞭突然脱落,化作一匹白马降临人间。御辰停下,去追赶白驹鞭,但它的速度过快,很轻松地隐匿于人间{白驹鞭是维护时间秩序的很重要的工具,颇有灵性,速度极快,在九州棋盘【或昆仑棋盘】上占有一子之位,固定不变,且与代表它的棋子之间有感应,有少数几枚棋子亦是如此,它们被称为天棋。而其它的棋子则代表某段时间举足轻重的人和物,被叫做幻棋。棋局终了之时,则是天下风云变幻之际。棋局再次开始时,棋子代表的意义又会不同}。
御辰凭借棋子与白驹鞭之间的感应,来到一处树林,其间草木葳蕤,生灵极多。他仔细听着白马穿梭在草木间的声音,只见东北方似有白影停住,他刚想过去,却见一支利剑穿过,白色物体倏然倒下,禽鸟皆惊,树林阴翳,鸣声上下。御辰瞬间移动,来到白色物体身边,果然是那匹白马,但腿上箭伤严重。对于时光神来说,他拥有恢复之力,但像这种固定棋子受损,却是无法以其神力恢复的【因为天棋的制造者,力量在御辰之上,但他们早已不存在,而天棋的损伤亦对御辰有伤害】。御辰正思量着修复之法,而一人已骑马踏尘而来,身着玄色绣金长龙袍,丰淮长目,眉间英气逼人,有生杀夺予之威。可细细一看又似有不足之症。
玄衣男勒马,收绳,飞身下马,径直走到御辰面前,看看受伤倒地的白马,猜想这应是白衣男的马,不过,这马毛色纯正,身形健美,当是匹良驹。但这白衣男一副千年冰川的模样,想必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可他行事之风,既然射中了,便是他的!直接抢!
而一旁的御辰用神眼观察玄衣男,此人气成龙虎,结五彩,周身有淡金色光圈,是当世非常重要的人物,极有可能扭转时局,而他的箭竟快得能射中白驹鞭,难不成他是----御辰出声:“敢问公子姓甚名谁?”玄衣男眸色变深:“你,不配知道!”御辰面色不改:“你,·是嬴翊?”听起来好像询问,但从御辰的口中说出就变成了陈述口气。玄衣男有些兴味地看着御辰,暗想:“这人好生奇怪,眼中竟没有一**念,不妨了解了解!”玄衣男邪魅一笑:“不如这样,我与你比比速度,你要是能躲过我手中的箭,我便告诉你我的名字,如何?”“好。”御辰同意了他的提议。“那好,在我射箭前,你可以跑到任何地方,只要不受伤就算你赢!”话音刚落,御辰便以高速闪躲。玄衣男取出一支箭,闭上眼睛,接着猛然睁开,直接反手把箭射,哦,不,扔了出去。御辰只觉箭势凶猛,偏头一闪,一绺青丝飘落,箭,准确狠劲地射在了身后的树干上。啪啪啪的掌声响起,玄衣男拔出箭,插回箭袋,说:“你,不错。射那匹马,我用了九成功力,而射你,我用了八成。不过,你是迄今为止唯一躲得过我的箭的人。”他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吾,嬴翊,汝,是何人?”“果然是他吗?看来,我得在人间呆一段日子。”御辰望向远处,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歌舞升平下,人间亦有疾苦,不过,这于他,本应无妨,亦,不能干涉。他收回思绪:“我叫吴房.”“吴房?好,你可有兴趣随我去皇宫玩玩?”御辰看向他,嬴翊的眼眸幽深,嘴角微勾,似有算计又满不在乎。
“随他回皇宫吗?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天子之血可为药引,助白驹鞭恢复【在人间御辰不能使用法术伤人或强迫人,所以他若想取血,必须让嬴政心甘情愿地给】。”“好。”御辰说道。嬴翊欣赏他的胆量,说道:“既如此,你的马亦随我去。不过,你的马你负责照看。”说完,御辰点头,袍下指间微动,白马便站立起来,他牵着它,与嬴翊共回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