歆宁睁着眼睛,冰蓝色褪下,琥珀色的眼眸茫然地看着四周的一切,第几次了?又是这种情况?难道她—又出来了?
谷貔坐在凳子上,看着她的眼睛变换了颜色。他微扬下巴,这人,似乎与先前不大相同了。
歆宁见他正在沉思,蹑手蹑脚地起身。
谷貔打了个响指,两团狐火紧紧围着她转来转去。
歆宁定了定心,口中正准备念魔法咒语,不料谷貔却快她一步,念道:“诸生法相,幻术皆灭,封!”歆宁在那里比划了半天魔法手势,却只有微弱的光溢出,接着就什么都没有了,她的法术,被封印了。
反观谷貔,一脸轻蔑地坐在那里,拿着一个海水纹金执壶,慢慢地斟酒喝。
她站在那里,实在想不出自己有哪里得罪了眼前的这位大神,除了刚来时压了他一下,不过他不是没生气吗?难道现在又计较起来了?
“那个,狗屁—呃,谷貔大人,我可能记性不太好,咱们以前是不是有什么恩怨啊?”歆宁小心地问道。
哼,记性不太好?谷貔心下生火,一句记性不太好就忘记了所有的事?
歆宁看他面色微愠,想说点什么,但张了张嘴,又咽回去了。
“没甚说了?”谷貔眯起眼看着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的蠢。”
看样子,应该是和自己很像的某个人做了什么令他不快的事吧!
“呃,我想你可能认错人了。”她解释道。
“认错人了?”谷貔放下杯子,“绯寒樱千年不开花,就是等着它的主人回来。你一来,花便开了,你说,我有没有认错人?呵!”谷貔的语气有了明显的波动。
绯寒樱?难道是那株大花树?自己是它的主人?这里的人怎么总说些奇怪的话?歆宁看着谷貔,感觉这里的一切都不在掌控中,超乎自己的想象。似乎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在牵引着她,一步一步将她拉出自己的安全领域。她沉默着。
半晌憋出一句话来,闷闷地说道:“我不认识你,也不想认识你。”
纹金壶上多了几条裂痕,弯弯曲曲地爬向谷貔的掌心。他愣了一会,继而大笑起来:“哈哈哈!”歆宁咽了口唾沫,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冷。
真是可笑呢!千年未见,她见面的第一句话仍是如此。谷貔摸着腰间的那根玉笛,寒气渗人,果真和她的性格一样,不管过多久,依旧这般冷入骨髓。
他用力一握,一摊碎金从手中溜至桌面。他看了眼歆宁,放出一团狐火。然后冷袖一挥,门,“啪”地一声关上了。
“莫名其妙啊!”歆宁实在想不到和这人有何瓜葛。听着他的脚步走远了,想着逃走,却发现门窗都打不开,还有一团狐火像尾巴一样跟着她,幽蓝的光让她想起了磷火,有点渗人。
“别自己吓自己!”她用双手打打自己的双颊,想让自己清醒点。
这个人,封印了自己的法术,该如何破解呢?突然,她感觉手镯的温度一冷一热,难道—?她眼睛不时地注意着那团狐火,发现它竟和人一样有灵气。于是伸了个懒腰,喊着“好困啊”,爬到软榻上假寐。狐火见她安分了,离得远了些,一边休息一边看着她。
歆宁翻了个身,慢慢将手移到手镯上的一个按钮上,按了三下,灵识便进入手镯里。果不其然,一个戴着眼睛的男子正襟危坐在一张书桌前,正处理着什么文件。
“你来了。”眼睛男头也不抬,手中的笔刷刷地写着。
歆宁拼命按耐住自己想打人的冲动,她怎么没想到呢?这个表面斯文内心诡诈的人,只有他会这么无聊,总是什么都不说,就把自己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只是这次,好像玩大了啊!
“司镜,为什么这次这么久才联系上?”
司镜拿笔的手停住了,抬起头来,厚厚的眼睛遮住了他的眼睛。他抬手扶了下眼镜,缓缓说道:“这次有点棘手,时空跨度太大,”他起身,继续说道:“如果非要定义,那就是你们人类常说的平行时空,而你,是这个时空重要的一员。”
歆宁白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
“咳咳,废话不多说,这次你要做的,是找到一个棋盘,如果有可能,毁掉它。”
“哟,这次不顺东西了?”歆宁打趣道。司镜作为这个手镯的器灵,以血之名和她签订契约,教她法术。但这个人有个怪癖,特别喜欢把她送到不知名的地方,美名其曰历练,顺便拿些东西【其实只是他自己无法和外界接触,必须借助歆宁的力量】。
“这次想顺也顺不走啊。”他嘀咕了一句,“我可是一心为你啊!”
“为我?”
“最近她是不是出来愈发频繁了?”司镜凑近了问道。
“嗯。”歆宁收起戏谑的表情。
“我以前以为这只是短暂的精分而已,后来发现情况似乎比这严重得多。你不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制着自己吗?”
“没觉得啊!”歆宁耸了耸肩。
“我只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存在,具体是用来压制什么的,我不清楚。”
“你不清楚?还带我来这里?”歆宁想起先前的遭遇,还有些后怕。
他每天要处理那么多文件,哪有时间?当时就随便选了个地方,哪曾想会这样?这话当然不能说啊!
司镜扶了扶镜框,在手镯上轻轻一挥,说道:“有人来了,你快回去吧。你的封印我还不能完全解除,但是你每天可以使用两次法术,当心—使用!”司镜缓缓抬手,推了她一把。
歆宁睁开眼,一张放大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她愣了愣,眨了眨眼睛,才猛地而往后一缩,直接从软榻上滚了下来。
“哈哈哈!”谷貔单手撑榻,仰头大笑。
一旁跪着的婢子紧咬下唇,想笑却又拼命忍着。
“一百棍。”婢子浑身发抖,止不住地求饶,看着刚刚扶腰起来的歆宁,挪到她的面前,用力地磕头,哀求道:“姑娘,我不是有心的,请您帮奴婢求求情吧!”
这,是什么情况?这婢子似乎什么也没做啊!她斜着眼,看着谷貔,朝他努努嘴。似乎在说:“什么情况?你的人,自己看着办。”谷貔摇头,指指她。
什么意思?是要她救这婢子吗?怎么隐隐嗅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这婢子是他的人,应该不会怎样。
她蹲下身来,说道:“姐姐,你应该去求你家主子。我跟他不熟。”
“翻倍。”谷貔喊道。
“姑娘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婢子只是一个劲地磕头,额上已破了皮,地上还有血迹。这副模样,和曾经的自己倒有几分相似呢!帮还是不帮呢?
“够了。”她摁住婢子的肩膀。“我帮不了你。如果你还要继续下去的话,随你。”婢子呆了,直接昏了过去。
“我不会为了任何人伤害自己,所以,这种把戏还是算了吧!”歆宁站起来,凝视着他。
这戏,一半真,一半假,只是,这个女孩,还真是绝情呢!
他看着她单薄的身板在他宽大的衣衫下显得格外娇小,想让人保护她。可是眼中的倔强和抵抗,却又叫人生出想狠狠打击她的念头。
“只是一点,如果她是因为我才受罪,其实不用那么麻烦。”她看了一眼婢子,“既然你认为我是某个人,那便是吧。”这个人,似乎都不会怎么顾虑别人的感受,既如此,随他去罢。
谷貔心中莫名地窝火,这女孩,总有本事惹火他。
“行啊,这婢子放一个月的假,你替她做一个月的活。”
“可以。”在人类世界这种活计她还是做过的。
“不是些粗活,是替我守夜,每晚。”谷貔故意露出尖尖的牙齿。
歆宁顿了顿:“可以。”
“你还有什么要求吗?”谷貔见没吓到她,有点失望。
“能撤了这火吗?”她盘算着,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先熟悉下情况,以后再跑路嘛。
“撤了可以,不过你最好别想着怎么逃跑。”谷貔拍拍手,地上的婢子就起来了,“小姐,奴婢青云,以后负责保护小姐。”
得,就说有阴谋的味道。行,算我蠢,不过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歆宁看着青云,又看看谷貔,右手的小拇指在袍子上敲个不停。
“别琢磨了!”谷貔轻笑一声,牵起她敲个不停的手,“带她去熟悉下王府。”
“诺。”青云恭敬地行了个礼,“小姐,请跟奴婢往这边走。”
歆宁刚迈出门,又转了回来,说道:“我能不能换身衣服再去?”
“怎么,嫌弃?”谷貔眯起眼睛。
“没有没有,我只是想换身衣服,在好好洗了您这尊贵的袍子还给您。”歆宁一脸忠心为主的模样。这袍子的木本清香虽然好闻,但是她实在不习惯。
“吾允了。”他示意青云,青云会意,说道:“小姐,奴婢带您去更衣。”
“多谢。”歆宁跟着她,出了房门。
谷貔站在身后,心里感觉有什么东西落了地,却又隐隐地不安。腰间的玉笛,黑气散了些。但还是那般的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