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个人,八个区域,所以签也是八只,不多不少,因为在这锁罪崖里面送饭没有什么好坏,险恶都一样,因此八名弟子便没有争着要抽第一只,按顺序先后很快就将签全部都抽完了。
“乾字囚。”
白心择将手中的签纸打开,却看见上面写着这样三个字,看来这就是他将要管理的区域了。
“这锁罪崖内,按照八卦的卦名,一共分为震兑离坎,巽坤乾艮八个区域,你们手中签纸上面的字就代表你们今后将要管理的区域,每一块区域都有标记,相互交界之处建有房屋,乃是供你们休息之所,每日里你们晨课完毕之后便来这里,休息的房屋里面已经将你们所要送的饭食准备好了,并且标注着相对应的囚室,你们只管分发。切记,千万不能将食物分发错了,否则会有大事发生。”带头长老严词肃语,嘱咐八人一定要小心谨慎,万万不可出错。
带头长老话罢便离开了,白心择八人也便各自散开,前往每人所要负责的区域。
每一间囚室上面都贴有通告符,里面镶嵌了小型法阵,只要一有事故发生,撕掉通告符,门中便能第一时间知道。今天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将自己所要管理的区域摸清楚,因为明天就要自己动手。
白心择四处逛着,这片山中的牢狱空间极大,一眼望不到边,似乎整片山崖都被掏空了,十分旷大。周围都是墙壁,点着篝火,他所在的这片“乾字囚”,共有五十所囚室,有大有小,形态不一,更有几处囚室是建在水里面的,那是在地面上挖了一个大坑,里面蓄满了清水,周围都被围了起来,密不透风,四周的墙壁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复杂符文,看上去诡异无比。
“难不成这里还有水生生物?”白心择不解,一边走一边看着。他所在的这片区域,兽类并不多,虽然多数已经通灵可口吐人言,但是肉体却还是兽类的,没有转化成人的形态。每一间囚室的外面都刻有铭文,上面写着囚室里面囚犯的基本信息和名字,因此分发食物的时候只需要按照囚室名字对号入座即可。本来这些囚犯生平不是一方强者就是功法通天的修道者,早已经辟谷,无需进食,但是在这锁罪崖之内,天然的禁制会将他们一身的修为都削去,变作普通模样,因此若不进食,多时便会死去。
“周愤,天治国三水城人,天治国年九百年间,伏敌坡战争中叛国投敌,并且击杀国中精锐部队祭丹期士兵五千人,伏法后念其肯改过自新,囚于此地。”一座依山壁而建的囚室门上,写着这样的文字。
白心择看的心中震惊,停下了步子,五千名祭丹期修士,还是训练有素的国家军队,那得多么恐怕才能将其全部杀掉,这人还是叛国之人,犯下这种滔天大罪怎么还能存活在此地,为什么不直接杀了。
“祭丹期的下一步就是成道,这么强大的一组军队居然都毁在了一人手下,这个叫做周愤的该有怎么通天的手段才能办到啊。”白心择看的心惊肉跳的,下意识离这囚室远了一些。
在这所囚室的旁边,不远处便是另一个囚室,这所囚室很奇怪,占地面积非常大,几乎占了他这个区域的四分之一,而且囚室并不是简单的石室,周围的墙壁上镶嵌有很多的冰晶和火石,这些冰晶和火石都经过法阵处理,在催动的时候可以产生大寒和大火,但让白心择郁闷不解的是,水和火放在一起,不是相互抵消了吗。
“上古遗种旱魃,所到之处赤地千里,困于冰火牢笼。”囚室外面只有这么简短的几句话,再无其他,因此白心择也便没有再多看,很快五十个囚室便都已经看完。这里非人的囚犯共有十一名,余下的都是人类,然而最后一个囚室,终于引起了白心择的注意。那是乾字五十狱,自己所负责的这片区域的最后一间囚室。
门上面的介绍写到里面的人叫做林易俗,乃是六年前腹峦川屠龙一战中捕到的俘虏,现如今关在这里。
“看来我的梦境是真的,梦中屠龙一事居然真的有过。”
白心择心惊不已,当下脑袋一片空白,自从梦到过那一次宇宙葬坑之后,在刚来到泉巅山,他又做了一次四人屠龙的梦境,但此时看来,那梦境似乎是真的,并非自己凭空想象,这让他明白,泉巅山一定有他想要知道的答案,他不知道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但是心里总觉得应该查下去。
很快囚室便都已经看完,白心择四处看了看,其他弟子早就已经离开,他也便没有再迟疑,快步向外走去。
锁罪崖。
袅袅青烟,如云似雾,从一座三尺高的鼎炉中徐徐升起,然后直直向上飘起,慢慢淡化于空气中,隐匿不见。一张长约四尺,宽概二尺的檀木书案前,一个中年人,正闭眼打坐。
此处有木榻软卧,书案香炉,布置得体,简单不失心细,一派寻常家居之象。若不是周围怪石嶙峋,唯一的出口处,更有一道铜门挡着,上绘有道家无数禁锢符文,且写着四字“乾字五十狱”,任谁也想不到,这乃是一处牢狱地。
那中年人身穿一袭长袖道袍,长长的头发用一只木簪别起,面上虽有些许胡髯,但仍然可以看出他年轻时的俊朗。
只不过,这样的一个人,再加之这异常怪异的住所,却给人一种扑朔迷离的神秘。整个牢房中,死一样的沉寂,仿佛这里的一切都停止了。只有鼎炉中兀自燃烧的红碳,冒着细微的火光,却也像是随时都要熄灭,闪闪烁烁,犹如倔强的星星,要在漆黑的夜空,独自撑起一片光地。
不知何时,他睁开了眼睛,眸中一片清澈,静静的盯着前方,那里,不知何时,竟立着一个人,他的身后,是沉沉的黑,不知藏了什么。
“转眼间,又是一年啊,这日子,过得还真是快。”那中年人忽然叹道,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说给那个站着的身影听,他面色恬静淡然,只是语气之中,却有股伤春悲秋的味道:“在这深山当中,不知年月为何物,便只有见到你了,方知又是一年过去了!”
那个立着的身影,闻言缓缓走了过来,在他身旁坐了下去,烛光闪闪,将他的一半侧脸照的忽明忽暗,但可以看出,其年纪约在四十上下,另一半脸,隐匿在灯光的阴影中,看不真切。
“我这次来,是来告诉你一件事。”那人声音低沉,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他稳稳的坐在那里,一双眼睛,却向那中年人瞟了过去。
他接着说道:“这次之后,我便不会再来了,前些日子,我遣人于古寺镇,将那孩子寻了回来,他。”
那来访之人面色忽地微微一顿,向坐在那里的那个中年囚犯瞅了一眼,紧接着一字一字说道:“很不错。”
那中年囚犯听到此处,忽地身子一颤,双眉蹙起,面色变得极不自然,一双手,蓦的紧握成拳,但只一瞬,便归于平静。他抬手将檀木桌上的一花瓷茶杯端起,缓缓送到嘴边,微微抿了一口,茶搁了许久,已然变凉,热气也不见冒了,没有了茶香。
那来访之人看着那静坐的中年人,忽然冷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自以为,这世上,已没有什么能让你动心的,没想到,却还有一个孩童,能勾动你。”
那中年人将手中茶杯轻轻放下,嘿嘿一笑,盯着那人,说到:“赵国师这话说的,可有些偏驳,我在此已八年有余,一个人冷清惯了,便是再寻常的事物,也能叫我起一丝兴趣,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孩童,只怕你赵天宗,赵门主,才真正是对那孩子上心吧。”
那来访之人,赫然是泉巅门主赵天宗,他看着这中年囚犯,忽然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我将这孩子收入门下,暂且安置在这泉巅,你这当舅舅的这态度,是没有意见了?”
那中年人脸色终于有些不自然,但这么多年,似乎让他,让这个当年锋芒毕露的男子,失去了年轻时候的锐气,他依然淡声到:“自然没有。”
“嘿嘿。”赵天宗突然没来的阴笑一声,双眼微眯,看着那个中年囚犯,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到什么。
那中年人面上笼着一股忧郁,目光深沉,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在这小小的屋子中,俩个不同的心思,于无形中悄然的摩擦着,不温不火。
但赵天宗没有想到,这个当年和他一起屠龙的一代翘楚,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沉淀,性子得到了极大的改变,赵天宗觉得,自己再也不能看清他了,他,失去了很多东西,却,什么也没有得到。
和他相比,自己,的确得到了很多。想到这里赵天宗却忽然起身,什么也没有说,转身走开。
那中年囚犯抬头,看着他的背影,眼里却再也不是先前的平静。
“对了,他叫做白心择。”
赵天宗走远的背影,丢来了八个字,声音悠扬,在狭窄的巷道俩壁缓缓回荡,越来越低。
“叫作白心择啊!”那中年囚犯听此,兀自喃喃自语到,继而他忽然笑了,似是压抑了八年的情感,都要在这一刻宣泄出来,笑得那么开心,那么毫无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