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燃烧的谜题
受到冲萨河水的冲激,再加上海风由北而来的角度,刚好能让帆受到一些推力,现在的海灵号用很快的速度驶离柏德之门,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吐出了一条长长的白痕。
“下午过了一半,我们就会到达宝剑海岸,”杜德蒙对崔斯特还有沃夫加说。“在抵达阿萨维海峡之前,我们会离岸边很远,无法看见陆地。然后我们向南绕过世界的边缘,再往东航向卡林港。”
“卡林港,”他指着冉冉升上海灵号桅杆的一面全新的旗子继续说,上面的图案是金底配上蓝色的斜线。
崔斯特狐疑地看着杜德蒙,他知道这并不是寻常的船会做的事情。
“在柏德之门以北,我们挂的是深水城的旗子,”船长解释说。“深水城以南,则是挂卡林港的旗子。”
“这是人们接受的惯例吗?”崔斯特问。
“对于知道如此做有好处的人来说是如此。”杜德蒙笑着说。“深水城跟卡林港是敌人,而且他们的仇怨深到化不开。他们希望能跟对方贸易(这是他们获利的惟一方法),但是他们却不让挂着对方旗帜的船在自己的码头停泊。”
“愚蠢的自大。”沃夫加下评语说,他想起了自己族人因为类似的原因在几年前做出的事情,觉得很心痛。
“政治,”杜德蒙耸了耸肩说。“但是两座城的领主私底下都希望能交易,他们选了几十艘船负责联系,让贸易能够持续。海灵号有两个母港,每个人都从这样的安排上得到好处。”
“杜德蒙船长的两个市场,”崔斯特意有所指地笑着评论说。“这蛮实际的。”
“这对航海也有实质的帮助。”杜德蒙继续说,他的脸上还是展露着笑容。“柏德之门以北的海盗特别尊敬深水城的旗子,南方的这一带则会注意不要惹到卡林港的舰队。阿萨维海峡的海盗有很多商船可以选择,而他们几乎都会去抢劫一艘旗子没那么有份量的船。”
“从来没有人抢过你吗?”沃夫加忍不住问了出来,他的声音半信半疑且带着讽刺,就好像他还没对自己是否赞同这么做作出结论。
“从来没有?”杜德蒙重复念了一遍。“不是‘从来没有’,只是不多。当真的有海盗来抢我们的时候,我们就会张满帆前进。当海灵号的帆灌满了风的时候,是很少有船可以追上的。”
“如果真的追上了呢?”沃夫加问。
“这就是我们愿意让你们两个搭船的原因,”杜德蒙笑着说。“我猜你们带的武器,可以软化一个海盗掠夺的欲望,而不再追我们。”
沃夫加将艾吉斯之牙举到前方。“我祈祷我已经熟悉船摆动的方式到能打仗的地一步,”他说。“我担心我锤子挥得太用力,会让自己掉到海里头!”
“那就游到海盗船边,”崔斯特笑着说,“然后把它打爆!”
在柏德之门塔内的黑暗房间中,奥伯诺正看着海灵号出航。他更仔细地察看水晶球内部,看到了精灵跟巨大的野蛮人站在甲板上船长的身边。巫师知道他们不是从这一带来的。从衣着跟肤色来看,野蛮人更像是从远在路斯坎跟世界之脊以北的部落来到这里的,那块遗世独立的地方叫做冰风谷。他离家是多么的远,而在这一带海上看到这一类的人搭船,又是多么不寻常,
“这两个人跟巴夏·普克寻回宝石这件事有关吗?”奥伯诺大声地质疑道,他真的很想知道。难道恩崔立一路跑到北方冻原去寻找半身人?这两个人是来追他的吗?
但这不关巫师的事。奥伯诺很高兴恩崔立要他做这么简单的事,当作还他欠的人情。杀手几年前帮奥伯诺杀过人(还不只一次),即使思崔立每次来访时都没提这件事,然而巫师总是觉得杀手好像用一条沉重的锁链缠住他脖子一样。但就在这一夜,只要他送出一个简单的信号,一切债就都还清了。
奥伯诺的好奇心让他多看了海灵号一会。他将注意力集中在精灵身上,崔斯特·杜垩登,港务管理人佩尔曼是这样叫他的。从巫师经验老道的双眼看来,这精灵就是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这并不是像野蛮人一样跟周道环境格格不入的不对劲。不如说是他的举止行动以及薰衣草色的独特双眼让人感觉事有蹊跷。
那双眼睛似乎跟他整个人都不太搭调。
也许是某种魔法,奥伯诺猜。某种法术的伪装。好奇的巫师希望他有更多情报能向巴夏·普克报告。他希望能把自己传送到甲板上作进一步的调查,然而他没有准备好施这类的魔法。此外,他又提醒了自己一次,这不关他的事。
他也不想惹恼阿提密斯·恩崔立。
这一晚,奥伯诺走出了他的塔,手中拿着法杖爬到了夜空之中。他在城市上空几百尺的高处放出了一连串的火球。
两百哩以南,在名叫“恶魔舞者”的卡林港船舶甲板上,阿提密斯·恩崔立看到了这景象。“走海路。”他注意着火球爆发的信号喃喃说道。他转向站在他面前的半身人。
“你的朋友们走海路追过来了,”他说,“距离我们不到一周的路程!他们干得很不错。”
瑞吉斯的眼睛并没有因为这个消息而闪耀出希望的光芒。这一阵子日夜气候的变化都十分剧烈。他们已经把寒冬远远地抛在后头了,南地的热风吹得半身人的灵魂持续不安。他们将直接前往卡林港,中途不会停下来,也没有任何一艘船有希望能追上恶魔舞者,即使目前只距离一星期的路程。
瑞吉斯内心在挣扎着,试着要接受自己跟以往的主子无可避免会见到面的事实。
巴夏·普克不是个会原谅别人的人。瑞吉斯自己就看过普克对胆敢向同公会成员下手的盗贼所给予的惩罚。瑞吉斯做的事比那件事还严重得多;他偷的是公会首领本人的东西。而那样东西又是普克最重视的物品。瑞吉斯感到既挫折又绝望,所以低下了头,慢慢走回自己的舱房。
半身人的忧郁并没有让恩崔立平静下来。普克会得到宝石跟半身人,恩崔立也会因为完成这件任务而得到高额报酬。但在杀手的心中,普克的金子并不是真正的奖赏。
恩崔立要的是崔斯特·杜垩登。
崔斯特与沃夫加当晚也看到了柏德之门上空的火光。远在恶魔舞者号后方一百五十哩,他们能够猜想到的只是:这一幕是有意义的。
“巫师弄的,”杜德蒙说,他走过来加入这两个人,“也许他在跟空中的某些怪兽大战,”船长说出了他的想法,试着要引出一些有趣的故事。“搞不好是龙或其他怪物!”
崔斯特斜眼想要更靠近看看那些火光。他并没有看到黑影掠过火焰的前面,也看不出那些火球是对着某个特定目标发射的。但海灵号离那里实在太远了,所以他根本看不出细节。
“那不是在作战,那是信号,”沃夫加脱口而出,他看出了那些一火光爆发的规律,“二下然后一下,三下然后一下。”
“要送一个简单的信号,这么做太麻烦了,”沃夫加又补充说。“派个骑马的信差不是比较好?”
“除非他是要送信号给某艘船。”杜德蒙说。
崔斯特已经想到这句话很有可能是事实,他更开始怀疑发信者跟收信者各是谁。
杜德蒙又观察了那幕景象一会。“也许真的是信号,”他承认说,他也看出了沃夫加说的规律,“每天都有非常多船进入及离开柏德之门。搞不好是巫师在耍噱头,用来跟朋友问好或道别。”
“或者是传递情报,”崔斯特补充说,他瞄了沃夫加一眼。沃夫加并没有搞错黑暗精灵的言下之意;崔斯特从沃夫加的愁容看出他跟自己抱有相同的怀疑。
“但对我们而言,这只不过是一场表演,”杜德蒙说,他对他们道了晚安,然后拍拍他们的肩膀,“这只是场有趣的娱乐。”
崔斯特跟沃夫加面面相觑,他们很怀疑杜德蒙的结论。
“阿提密斯·恩崔立到底在玩什么把戏?”普克大声问道。
水晶球中的巫师奥伯诺耸了耸肩。“我从来没有假装过懂得阿提密斯·恩崔立做事的动机。”
普克同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在拉威尔的房间里开始踱一步。
“但我猜这两人跟你的魔坠没什么关系。”奥伯诺说。
“大概是恩崔立在路上跟人结下梁子。”普克同意说。
“也许是半身人的朋友?”奥伯诺怀疑说。“那为什么恩崔立要领着他们走上正确的方向?”
“不管他们是谁,他们只会带来麻烦!”坐在主人跟水晶球中间的拉威尔说。
“也许恩崔立计划在中途袭击他们,”普克对奥伯诺建议说。“这就能解释他为什么需要你帮他打信号了。”
“恩崔立吩咐港务管理人告诉那两个人,他在卡林港等他们。”奥伯诺提醒普克说。
“他故意要摆脱他们,”拉威尔说。“也许只是要让他们相信在他们到达南方的大港之前不会遭遇事故。”
“这不像恩崔立的作风,”奥伯诺说,普克也这么想。“我从没听说过这杀手会用如此明显的诡计在对抗中取得优势。当面迎战并击垮对手是恩崔立最大的乐趣。”
两个巫师、以及靠着有能力能够解开这类难题而生存下来并兴旺的公会主子都多想了片刻。普克所关心的只是他的魔坠回来与否。有了这东西,他就能将权力扩张十倍,也许能由他自己统治卡林杉。
“我不喜欢这样,”普克突然说,“我不希望半身人跟魔坠回来这件事情变得更复杂。”
他停下来一会,思考他已经决定好的事情进行的程序,然后往前靠向拉威尔的背,让自己跟奥伯诺的影像离得更近一点。“你跟皮诺契还有联络吗?”他阴险地问巫师说。
奥伯诺猜到了主子的意思。“那海盗没忘记过他的朋友,”他用平板的语气回答说,“皮诺契每次到柏德之门,都会来找我。他也有问候你,希望他的老友一切安好。”
“他现在在岛上吗?”
“冬季的商船正络绎不绝地从深水城南下,”奥伯诺笑着回答,“一个成功的海盗这时候还会在哪里?”
“太好了。”普克喃喃地说。
“我应该安排他好好欢迎追恩崔立的人吗?”奥伯诺渴望地问,他很竟口欢这样的情节,也很高兴有机会能伺候主子。
“安排三艘船,不要留任何机会给他们,”普克说,“没有任何东西能中途阻扰半身人回到这里。他跟我有很多东西事情好好谈一谈!”
奥伯诺想了想这件任务。“真可惜,”他评论说,“海灵号原本是条好船。”
普克重复说了几个字来强调,清楚显示出他无法容忍任何失误。
“原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