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老死江湖
“也是巧了，恐怕我们如期进城，刚好撞到曹操。”徐荣砸吧砸吧嘴说道：“这曹操也是个性鲜明，觉得朱隽非明主，说走就走丝毫不耽搁。我对这小子有几分欣赏。”
董卓笑了一声说道：“曹操可不好惹，他，难为人臣。”
徐荣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黄巾之乱，天下诸雄并起，有世家出身的军阀，有一穷二白的豪杰，我却只觉得曹操跟刘备最有趣。”
董卓笑而不语，徐荣也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
眼见的曹操长长的车队，奔着那间茶舍而去，徐荣与董卓悄悄跟上，隐匿在一旁。
曹操走在最前，喊了一声：“店家，烧些茶水。”捡了一张板凳坐下。曹仁儒雅，曹洪豪气，但是在他们周围还坐着一位年轻人，看似粗人打扮，眉目之间却透露着文气。这人脸生，董卓注意了此人许久，并不是曹操军中人，看来是在颍川城结交的士家子弟。
邻桌是夏侯兄弟和一位蓝衫文士，这蓝衫文士自然是戏志才。还有些伙计，由于地方不够，坐在路旁。
那弯腰老头闻声示意瘸腿伙计迎客，瘸腿伙计拿着茶碗，老头拎着茶壶。二人一个摆碗，一个沏茶，不多时夏侯兄弟那桌摆满了茶水。瘸腿伙计往曹操那桌摆碗，一个不小心茶碗落地摔成了两半。
瘸腿伙计连忙嗫嚅道：“对不起，对不起。”弯腰去捡那破碎的茶碗。
忽然间，他右手以极快的速度抓着碎碗，指向曹操的咽喉，那片缺口，如毒蛇的芯子，致命而可怕。一旁曹洪见状，一掌推向那瘸腿伙计的胸口，曹仁右手扯着曹操把向远方甩去，试图让他逃离毒蛇的芯子。
“刺啦”一声，残片在曹操咽喉留下了一条浅浅的红色印子，很快鲜血渗了出来，看情形并不致命。那瘸腿伙计由于下的死手，并未曾想过自己的生死，胸口受了曹洪如开山裂石般的掌劲，身形稍稍颤动，竟然立而不倒，修为可见一斑。
一击未达目的，曹洪与曹仁瞬间起身，挡在了曹操与荀彧的前面，周围夏侯兄弟也起立将那瘸腿伙计围住。
“竟然有人在这袭击曹操。”董卓与徐荣心中暗暗疑惑，究竟是谁出于何种目的。
由不得众人思考，不知何时那驼背老头如幽灵般出现在荀彧身侧，手中多了一把短剑，左手剑，看似漫不经心，一招递出，似乎根本没有把他与荀彧之间的曹洪当回事，任你二品小宗师如何，武将没了战马，没了兵刃，与江湖武夫单打独斗，本来就落了下乘。
“沈炼！左手剑客，有剑十式，最是能杀人。”徐荣暗暗惊叹。
“你也太高傲！”被人完全无视，曹洪怒从心头起，有心与这驼背老头以硬碰硬，为了增加自己的腕力，曹洪双腕常年带着铜环，不曾想此时竟然起了作用。
他大喝一声，以腕上铜环相迎。
铁器相撞，火星四溅，声如雷鸣。
铜环当下粉碎，曹洪替荀彧挡下致命一击，却只觉双手发麻，臂膀瘫软。自己双臂的衣袖竟然被撕得粉碎。侧身划过，老头攻势不减，继续直逼荀彧，不过由于刚才曹洪挡招加上荀彧本能反应，他已经撤出了三步，一位仆从以己身相挡，才救下荀彧。那位仆从中剑，危在旦夕。
董卓与徐荣躲在暗处，将这里的情形看的分明。
董卓悄声道：“看来这二人真正的目标是这位武人打扮的文士才对。”
徐荣暗暗点头，这老头的实力要远远强于这个瘸腿伙计，刚才袭击曹操只是佯攻。
以命换命之后，夏侯渊，夏侯惇，曹洪将这驼背老头围在中间，一旁曹仁手中接过一把兵刃攻向伙计。
周围曹家军，一拥而上将曹操、荀彧、戏志才挡在身后。
那老头力敌三人而不败，约莫数十回合方才露出破绽，被夏侯渊一脚狠狠踢在胸口。同时那瘸腿伙计由于吃了曹仁一击，加之腿脚不便，很快被曹仁斩杀。敌人只剩下这驼背老头，众人却不敢大意，曹仁实力稍差，不过一众曹军皆是百夫长，几乎可以说那驼背老头是一人敌四位二品小宗师。
此时董卓想起徐荣说的那句，收拾你我二人如砍瓜切菜，真的是毫不夸张。
徐荣暗暗赞叹：“一人力抵四位小宗师倒也是世间罕见。”
曹洪等人取出随身所带的短兵器，那老头身上出现道道暗红，更有几处伤势较重的地方，低处鲜血，眼见的这老头已经是强弩之末。
董卓在暗中，手上捏了一把飞刀，屈指弹出，直击曹操。董卓本就膂力过人，是天生的神箭手，加之有太平道经气机流转，又感悟白洛所出的关羽刀法在前，所以这一击实力超过二品小宗师。当然，他并不想要曹操的命，角度嘛偏了那么一点，威力却是极大。
“有人在暗处，保护主公。”一人大喊。
曹洪等人这才发觉自己缠斗太久，怕敌人再有后手，那驼背老头得了空子逃开数丈，钻入树林。
“主公，会不会是那朱隽老贼看主公戏弄他，恼羞成怒，派人刺杀主公。”曹仁开口。
曹操略一思索答道：“朱隽现在的精力应该都在城中的黄巾残兵，无暇顾及我们，况且军中怎会有这样的高手。”
夏侯惇想了想说道：“主公说的对，这老头让我想起了江湖上盛传的左手剑沈炼，此人年轻时在武评前二十，后来忽然销声匿迹，看这情形时做了哪家鹰犬。”
曹操轻轻点头，“此人我也听说过，穷寇莫追，荀先生，与戏志才先生无恙便好，简单整理，我们出发吧。”
荀彧扶着戏志才悄声说道：“莫不是他。”
戏志才愤愤道：“杀他满门，替荀兄报仇。”
荀彧想了一想说道：“留着他，我有用。”附耳对戏志才说了几句只有他二人才知道的话。
戏志才笑道：“那就依你，留着他性命，不过还是要杀他满门。”
对于戏志才的谈笑风声，荀彧不禁发冷。
……
山林之中，沈炼满身伤口，又匆忙逃遁数里，如惊弓之鸟，当下找了块石头歇息。
“沈先生，可还好？”
说话间，一前一后两条身影，出现在他身边。
沈炼自然知道这二人曾暗中出手救下自己，就是他之前遇到的两个主顾。他笑道：“二位也是高手，是我沈炼看走了眼，我现在已经是丧家之犬，不知二位有何贵干。”
董卓笑道：“我少时就听闻沈大侠的大名，小时也幻想一身白衣，骑马仗剑走江湖，做一个潇洒剑客。”
他说的真诚，无论是董卓还是骆威这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或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又或许是沈炼以为董卓与徐荣二人只是江湖后辈。沉吟道：“我沈炼自幼练剑，无名师指导，无江湖奇遇，又无名剑傍身。只是对年遁迹山林，发现山中猛兽其实才是武道高手，捕猎之时，尽显阴险狡炸。我于是练了右手剑之后练了左手剑，于山林之中悟出了十招：草劲、风动、林立、虎扑、狼啸、狐守、蛇出、猿挠、鹤戾、鹰击，大抵动物捕食，多以伪装，出其不意得手，所以往往需要以静制动。我二十岁时出手，无往不利，未尝败绩。”
或许是由于伤势过重，又一口气说了太多话，所以沈炼忽然猛烈的咳嗽。
董卓与徐荣二人安静的听他讲完，董卓将腰间酒壶递给沈炼，示意他身体为重，切莫再动气机。
沈炼接过酒壶大口痛饮，赞叹一声好酒，继而说道：“无妨，我已是将死之人，我辈江湖中人老死江湖，死得其所，快哉、快哉。我少时得意，以为自己武道大成，跃至一品，却始终不能一窥金刚境的奥妙。一次偶然遇到一位剑道前辈，说起心中疑惑，方知我辈剑士以诚心问剑，我却习得的是杀人的小道，执剑者正大光明，我却以暗中杀人术取胜。心境大跌，欲破而后立却终究未能成功，反倒从一品跌至二品，在一次比武中伤了根骨，再无能力问剑道。”
董卓与徐荣闻言，心中满是唏嘘感慨，董卓沉声道：“不知前辈还有什么遗愿，晚生定当尽力。”
沈炼笑了笑道：“我受司马家所救，为司马家所死，生在江湖死在江湖，无憾了，烦请二位替我送一封书信给司马家。”
说完，沈炼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还有一份剑谱，递给董卓。
董卓将书信收好，看着剑谱不知所措。
沈炼说道：“这剑谱是我一生所悟，虽是小道，但还略有作用，你二人一块手下吧。”
董卓将剑谱也收好，沈炼问道：“你二人可有剑。”
徐荣将随手所带短剑，递给沈炼。
沈炼持剑而立，哈哈大笑道：“世间之物大抵不平则鸣，一剑挥出，身前数棵大树应声而倒，威力惊人。”
生死之际有所悟，生在江湖，老死江湖。
董卓默默念着这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