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景狞笑了一声,手搭上阿宁的胸部,正待彻底撕开其衣襟,只听得噌的一声,一柄飞刀带着劲风从他鼻尖掠过,只差一点,就将李大人的大好鼻头削了下来。
李隆景虽是听到风声,下意识的偏头躲过偷袭,却仍是惊出一身的白毛冷汗。他回头看去,这时,身后的锦衣卫们发一声喊,已是叫嚷着拔出腰刀,向那掷出飞刀的人扑去。
掷出飞刀的人不是别个,正是那走在众人前面的惫懒黑皮汉子。
阿宁猛地抬起头,惊异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很快就从愣怔中醒转,心知这黑皮汉子应当是友非敌,否则,又怎么会失心疯般的要暗算李隆景?
但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要救自己?总不成,是为了自己的美色罢?
那黑皮汉子亦是利刀出鞘,刷的一声过后,一道弧形刀光闪过,犹如长夜中明月弯弯,光芒夺目,数声兵刃交击声响过后,那些举刀上前的锦衣卫,手中兵刃竟是大都被斩断,一时间,黑皮汉子的刀光更如泼雪般漫天飞舞,矫健的身影如游龙般穿插游走,趋避进退,锦衣卫众人没过多久,已是重伤数人。
正在这时,李隆景大喝一声:“住手!”众人一听,俱都停手后退。
黑皮汉子先是看了阿宁,眼中如火烛闪耀,明灭间复杂难辨,再回头看了看脸色铁青的李隆景,紧紧手中的刀柄,并未开口。
阿宁冷冷的看着面前这峰回路转的一幕,不知对方是何来路,用意何在,但心中的警惕并未有丝毫放下,她不顾浑身伤痛难耐,仍是强行打起精神,暗自在一旁留意动静。
李隆景冷笑一声,对黑皮汉子说道:“曾力,这么好的身手,以前怎么尽是藏着掖着呢?哼,就算你身手再高,今日也是插翅难飞!”冷哼一声,李隆景瞟了阿宁一眼:“你不会是猪油蒙心,看上了这小表子吧?”
那名叫曾力的汉子沉默了一下,才缓缓说道:“千户大人,这中间,着实是有很多缘故……”
李隆景眯起眼睛,犹如死死盯着猎物的鹰隼,却只是仔细听着,并未插话。
曾力接着说道:“我和她,方家二小姐,原是指腹为婚的夫妻,自幼即已定亲,虽然她的父亲不仁不义,嫌弃我家境况,毁诺退婚,但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你们糟蹋……”
这话一出,登时如同一个霹雳在耳边炸响,被震住的不仅是方宁欢,还有李隆景等人。
这是哪里来的狗血大戏?
阿宁身上痛楚不堪,几次昏厥又被弄醒,虽然精神和体力都已将近崩溃,但此时却仍是神志清醒。眼前曾力的话语,虽是危言耸听,但阿宁思索过后,却是半句都不相信。
她知道自家长辈的为人,尤其是父亲,为人礼义持家,清正自守,甚而自恃才学,有些孤高刻板,如果当真为自己定下一门亲事,就绝不会因为对方的贫困家境而反悔婚约,以免落人口实,毁及清誉。
其次,她从小到大,就未曾听父母说过关于这门亲事,哪怕半个字都没有提起,如今突然蹦出来个指腹为婚的夫婿,指天画地,言之凿凿,一时半刻之间,却叫人如何相信?
曾力目不斜视,面色悲怆,却只是从十六年前缓缓道来,彼时风雪漫天,围炉夜话,两家长辈谈笑晏晏之余,忽而提出交换玉佩,指腹为婚的约定,其后曾家得罪朝中权贵,家道败落,曾力无奈之下,只能放弃功名之路,转而凭借家传武功和父亲的旧关系,想尽办法,进入锦衣卫效力,以求博取晋身之阶。
可惜天意弄人,当他依着父亲遗命,持着当年的玉佩上门求娶方宁欢时,方家父母却翻脸不认此事,夺取玉佩后将其赶出府去,其间数不尽种种心酸无奈,羞辱难当,可怜他连方宁欢都缘悭一面……
正当曾力滔滔不绝,巨细靡遗之时,李隆景暴喝一声:“够了!”
曾力愣了一愣,李隆景脸色黑如墨汁:“跟我在这摆龙门阵,是嫌小命长了是吧?就算你真是方家的女婿,今日也救她不得!”
李隆景绝非寻常人物,他原是想听听曾力有何说辞,再看看其中有无借力拿捏,追查其他线索的可能,但听到后来,却是觉着越来越离谱,令人难以置信。再旁观方宁欢神色,也是除了一丝讶异之外,别无异处。转念一想,他已猜到曾力所欲为何。这般虚应故事,无非也就是想拖延时间罢了!
李隆景气极而笑:“今天本官就拔个头筹,当着你的面,先做一回她的新郎!然后你就排第二,也算本官开恩,圆你一回相思!”一边说着,他怒声喝道:“刘刚,贾晋,沈昌勉,给我抓住他,要活的,此人定是惊雷同党无疑!”屋中地方并不十分阔大,他叫出几个高手与曾力对阵,反而更易竞功。
话声刚落,锦衣卫中数人应是,随即排众而出,正是屋里十数个锦衣卫中武功最为高强的几个百户。哪怕曾力拿出自己隐藏多时的真功夫,在这几个百户戮力合围之下,也是难逃生天。
转眼之间,兵刃撞击的尖锐声音不断响起,那边几人俱都闷声不语,使尽全身解数,看家本领轮番使出,力求尽快将曾力拿下,好在李隆景面前表表功劳。一时之间,或雄浑澎湃,或狠辣诡异的刀势汹涌而至,招招直取要害,刀刀追魂夺命。
曾力心知此际乃是生死关头,遂也是拼尽全力,手中一柄长刀如风雨飘飞,光芒闪烁处亮若星辰,虽是近似有去无回的不要命打法,奈何数人之间,实力本是伯仲,此刻又是被人合力围攻,难免有疏漏之处,很快就被人找到破绽,一刀斩伤左肩。
曾力一声闷哼,肩上鲜血长流不止,但他浓眉皱紧,提尽一身真气,手里长刀反而越发虚实莫测,点点星芒环绕周身,游走不定,那刀光如流星曳动处,人已渐渐向着李隆景那边逼去。
此时,李隆景亦是狞笑不止,哧啦一声,已是拉扯下阿宁衣裳的左袖,一条晶莹洁白却又伤痕累累的玉臂,顿时袒露出来。
李隆景一甩手中布料,狠狠捏了一把阿宁的手臂,淫笑着说道:“瞧,又滑又嫩,又有弹性,你老婆的身子可真够味!”
阿宁眼中泪水滴落,却只是垂下头,凌乱的头发遮住了惨白的面庞,因失血过多而显得发白的嘴唇也紧紧抿住,不发一语,她心中知晓,此刻李隆景正对曾力施以攻心之计,自己若是张皇失措,失声求救,却正中了李隆景这奸贼的下怀。
曾力虽是凝神拼斗,此际无暇他顾,却仍是神情一紧,刀势一滞,那贾晋一看有机可乘,立时在侧后方阴送一刀,只听得噗嗤一声,血花溅起,曾力背后再中一刀。
随后,阿宁的左袖,左裤腿,右裤腿都接连被李隆景一点点撕下,纯洁美好的胴体一点点的展现在众人面前,阿宁嘴唇已是再度咬破,晶莹的泪珠不断落下。
小官人,救救我!
却在这时,曾力虎吼一声,不顾几个对手的要命杀招,手中长刀奋力一抡,只听得当当数声大响,对面的几个锦衣卫俱都被这凶狠招数逼退数步,趁着这些许空隙,曾力双脚一蹬,已是合身飞扑向李隆景。
见曾力来势凶猛,李隆景毫不动容,他好整以暇的自袖中取出一柄短剑,双手分处,如秋水般明润的剑锋已然出鞘,锋利尖锐,杀意如潮。
曾力不管不顾,一刃刀锋直取李隆景,但那刀锋还未近身,却已被李隆景手中的短剑正面迎上,只见那短剑飞速撩动,刹那间光芒四射,如同飞蝶穿花,宝树长虹,锵锵锵数声响动过后,曾力手中竟然只剩下一个刀柄。
曾力大惊失色,正待将刀柄甩向李隆景,李隆景手中短剑已经直取其心腹要害。曾力此际招式已老,身形难变,眼看着已是难以躲开,即刻就要血溅五步。
却在此时,身后咻的一声轻响,众人发出嘈杂呼喊,只见一柄长刀越过曾力肩头,直接飞向李隆景头面处。
攻其必救之处!
李隆景仓促之间,哪里还顾得上取曾力性命,只见他猛地翻身一个侧滚,已是堪堪躲开那柄长刀,随着长刀噌的一声没入屋中木桌,李隆景疯虎一般跃起,放眼看去,甩出长刀解救曾力的人,却正是参与围攻曾力的沈昌勉。李隆景并未急着上前厮杀,他眼中射出怨毒光芒,却是死死盯着沈昌勉,一动不动,蓄势而发。
沈昌勉身旁,贾晋和刘刚双眼紧闭,倒在地上人事不知,显是适才已经中了暗算,而沈昌勉此刻则是背对着曾力,脚尖一点一踢,地上一柄长刀已是倒着飞向曾力,被他一把握住刀柄。
曾力手中握紧长刀,但却是惊异的看着沈昌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但他记得,刚才拼斗之时,唯一没有伤到他的人,就是其中功夫最强的沈昌勉。
他受命潜伏到李隆景手下,已有三年,虽然知道自己身边也有上司暗中呼应,就连此次营救方宁欢也是依据上司暗中发出的指令所为,但是他从没想到,平时武功最高,胆子最小,五年前就跟着李隆景的沈昌勉,竟然有可能是自己的真正上司。
阿宁讶异的看着沈昌勉和曾力,睁大的秀眼中神色复杂,难道,真的是惊雷中的同袍前来救助自己么?她不动声色,丹田却暗暗行气,意图积攒起身上仅有的一点力气,以备后用。她晓得,眼前机锋数变,只怕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
沈昌勉盯着身前众多虎视眈眈的锦衣卫,眼中同时斜瞄着目光如蝮蛇般狠毒的李隆景,口中急速而果断的说道:“辛字三十七号,我乃庚字六号,此际不宜恋战,找准机会,救出方小姐先离开,我来掩护!”
曾力略略踌躇,眼中虽有焦虑声色,却仍是颤抖着嘴唇应道:“属下听令!”
李隆景怒声大喝:“******,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去吧!就你们两个人也想救走方宁欢?”李隆景怒极大笑,但那笑声中说不尽的恨意,骤然听去,让人不禁浑身发冷,犹如暗夜噩梦一般。
李隆景恨急怒急,只因他直至此时才知道,自己身边最倚赖的人当中,竟然混进了两个卧底的奸细,而这两个奸细的身份,自己直到此刻亦是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