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清气朗,万木扶疏。
阿宁哼着小曲儿,通身都是洋洋的喜气。虽是一宿都没睡好,但不知为何,沐浴在这清新的晨光里,心情雀跃不已,连容颜都愈发鲜美起来。
“小的们,本大王这身打扮是否会让。。那些凡夫俗子……惊为天人啊?”阿宁把年前新做的玉兰如意瑞锦襦裙穿上,还把娘亲给自己的红翡翠滴珠耳环戴起,看去确是如兰如麝,娇美动人。
青玉满脸肃穆,做虔诚礼拜状:“回大王,简直是如虎添翼,再好也没有了。”
阿宁拧了一把青玉,掩饰不住面上焕发容光:“死妮子,就知道消遣你家小姐。。”
青玉苦着脸:“小姐,你不听奴婢的劝,硬要穿这件厚的,好看是好看,待会儿热起来,可够您喝一壶的。。”
客栈马厩旁。
阿宁和青玉把小官人叫过一边,递过手中的“精绣”布条。
“你能看出来,这上面绣的是什么么?”阿宁按捺心中的羞涩,直视着小官人,满是期盼的眼睛亮闪闪的,光彩夺目,分外动人。
小官人接过这布条,原是很惊喜,但听着阿宁的问话,再仔细看看手中的宝蓝色布条,呃,好象练习箭术时,都没这样费过眼神。
看着小官人费劲分辨,阿宁面上笑意僵住,一时却是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现在抢回来还来的及么?
小官人犹犹疑疑的抬起头,原是想壮着胆子问问,这拿出来送人的刺绣,莫非绣的是瑞兽麒麟?但他抬头一看,却突然眼睛一亮,大声说道:“这分明就是威风凛凛的老虎嘛!”
阿宁不知道青玉退后一步,张大嘴做出咆哮的样子,双手五指屈伸,做五爪金龙状,这.好吧,幸亏小官人还记得这是四条腿的东西。
阿宁扬起甜美笑靥,得意的哼了一声,回头瞟了一眼面色已经迅速复原的青玉:“小官人眼力就是好,不象某些人。。”
青玉苦着脸,点了点头。
阿宁看着小官人斜背的箭壶和开元弓,遂是说道:“来,我帮你把布条绑到箭壶上去。。”
青玉闻言大惊失色,然后就见小官人把布条交给阿宁,甘之如饴的转过身去,等着阿宁把这“精工细作”的布条帮到那镶金箧玉,精美异常的箭壶上去。
若是知道这箭壶价值几何,只怕青玉拼死都要奋身拦住小姐的,就算一捋虎须又如何,暴殄天物实在不应该啊。
绑好布条,阿宁上下打量,满意点头,随即面有得色的问道:“实在是相得益彰。。青玉,你觉着怎么样呢?”妙目流转间,嗓门已经压低,威胁之意暗藏。
青玉咽了口唾沫,看着那实在是“不可方物”的箭壶,狠了狠心,终于昧着良心说道:“小姐高明,小官人的箭壶这么一打扮,实在是好看得不得了。”
小官人转过身来,笑嘻嘻的作揖说道:“多谢阿宁赠我此物!”
阿宁看着他的俊朗面容,心底的羞意突然泛起,低声说道:“承蒙小官人一路看顾周全,这小小心意,何须挂齿。”不待小官人再说什么,已是拉着青玉奔走而去。
阿宁走得突然,小官人阻止不及,只哎了一声,阿宁已是走远,遂只能站在原地,静静看着阿宁远去的窈窕身影,一时间,似乎已是痴了。
马厩里,神骏的大黑马“逍遥”定睛看了一眼小主人,斜背弓箭的背影,扭开脸去,连打了几个响鼻,好象有些个。。不屑之意?
阿宁和青玉刚刚回到客栈大堂,待要上楼去时,忽听得店外一声大吼:“给我围起来,许进不许出。”
阿宁回头望去,一群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耀武扬威的冲进客栈。
打头的一个黑皮汉子,口沫飞溅,指点不休:“那里,那里,全都给我围起来。”那些如狼似虎的锦衣卫,轰的一声应是,随后就是拆天般的乱抄乱找,客栈掌柜不停的做着団揖,嘴里不断的说着好话,店里的伙计,胆大的跟着后面求饶,胆小的亦是抱头躲到一旁,屁都不敢多放一个。
但站在店门口,背负双手的一人,身上的飞鱼服描着银线,图案也尤其和别个不同,显得分外惹眼。此人面容白净,蓄有短须,此刻其脸上阴沉,一双眼睛亦是古井无波,不喜不怒的样子,煞是骇人。
阿宁和青玉瑟瑟发抖,相互抱着,躲在楼梯旁,眼见着一时是进退两难。
此时,锦衣卫亦是搜到了楼上,霎时间,楼上响起声声惊叫,还有锦衣卫喝骂怒斥的声音,没多久,二楼的住客已全都被驱赶至大堂。
一时之间,大堂中满满挤着数十号人,孩童啼哭,女眷低泣,男人们也忍不住低声议论,即便沉默不语的,亦是满面愁容,有那心思活泛的,已是不动神色的查看周遭情势,心中盘算如何才能脱身。
刘管事和秦嬷嬷来到一楼之际,阿宁低呼一声,眼泛泪光,扑到秦嬷嬷怀里,身体颤抖,眼见着是惊惧不已,被吓得魂都险些散了。
秦嬷嬷看着这些锦衣卫如虎狼般凶狠,心中何尝不惊,但眼见阿宁如此害怕,不由得轻拍其肩膀,低声安慰。
阿宁从嬷嬷肩上偷偷查看,肖野和冯战亦是背了刀剑下楼,但面色平静,并无任何张皇之意。他们跟着那黑脸小头目,来到那白净面皮长官面前,低声说了几句,那长官顿时面色一动,抱了抱拳,面上露出恭敬神色。
他们在那儿你来我往,偏偏又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想来,两个长随,就能令这锦衣卫头目低眉敛目的话,那么这一切,跟小官人的身份应该都脱不了干系。
阿宁按捺住心中波澜,低垂眼帘处,已是遮却漫天波涛。
正在此时,小官人也从后院马厩被带了过来。一见这眉目俊朗,长身玉立的小郎君,那锦衣卫的白面头目立时趋前几步,待要行个大礼时,已经被小官人施施然的拦住。
肖野亦是一同上前,为二人简单引见。
小官人一副沉静的样子,只淡然说道:“出门在外,一切都有所不便。李千户不必多礼,有何需要处置之事,尽管放手施为就是。”这番话出口,又哪里还是往日那无所顾忌,吊儿郎当的样子。虽是轻描淡写,言语中却不由得带出一股久居权位的威势。
那李千户也是个百伶百俐的人物,一听小官人如此说法,知道这大庭广众当中,确是多有不便。待要开口时,小官人又淡淡说道:“那些,都是我的人,且带过这边来吧。”
戟手一指,却正是阿宁这边。
自然是无不应允,皆大欢喜。
刘管事和秦嬷嬷一听这话,顿时大大松了口气,原先还不知道这客栈中发生何事,竟然连锦衣卫这帮煞星都惹得出动了。但一切都好了,却没想到,这小官人竟有如许大的面子,伸伸手就把自己给护住了。
阿宁被青玉挽着,低垂着头,缓缓来到小官人身边。小官人默默看了阿宁一眼,却并未开口,只是偏头示意,让青玉扶着阿宁,站到自己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