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专门为拓跋开修建的世子府还未完工,这段时间,世子妃一行人便住在侯爷府,侯爷府仿汉宫而建,分为三宫六院,议事厅也被父亲命名为未央宫,我因得宠,独居昭阳宫,昭阳宫的旁边是无暇宫,原是我祖母居室,祖母早已过世,父亲便让世子妃等人住了进去。
父亲还专门为我请了汉族老师,教习汉学,世子有复国大任,自然不能缺了教化,父亲向世子妃建议后,世子妃答应让他每日跟我一起学习。
我的汉学老师谢莫谦,是个博学多才风趣幽默的人,他生在洛阳长在洛阳,但并不完全是汉人,他的父亲是鲜卑勇士,母亲是汉族世家之女。
他的母亲是一位养在深闺的大家小姐,从小便不爱“小姐后花园赠金,落魄公子成达人”的爱情故事,一心想要出外探险,最终如愿以偿,随一个商队来到了马邑,与我族勇士敦克佳相遇,爱情之火惊天动地,可最后还是逃不了分离的结局,总之,那是一个悲伤的故事,谢莫谦在洛阳生活二十年,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鲜卑人,不远千里来寻亲本想父子团圆,但敦克佳已经过世多年,谢莫谦这一生注定没有父缘。
圆不了梦,他却爱上了草原的自由自在,便在这里居住下来,得我母亲赏识,教我汉学,我也喜欢听他讲课,像是知道天下事一样。
拓跋开随我一起上学,我一向是谢莫谦眼中冰雪聪明的学生,因此,对这位比我还小两岁的世子,我并不放在眼里。
第一日,谢莫谦便出了一题目,要我两人分别作答,题目是帝王之术,平日里谢莫谦从不跟我讲这些,想必是知道拓跋开的身份有意为难。
要两个小孩子去讲述那站在权利之巅的帝王之术,他是太高看我们了。但我并不认输,当场便说道:“草原民族千百年来分分合合,辗转迁徙从无帝国,既无帝国又何来帝王之术,所谓帝王,这都是汉人的权贵阶级为欺负懦弱的农耕民族想出来的把戏罢了。”
当时,我为我的见解十分得意,我崇尚自由,其实生活在这片大草原的儿女没有不崇尚自由的,因此,我对那些以遵守三纲五常为荣的人很是瞧不起,对那些制定三纲五常的人更是反感。
我说完了,谢莫谦只是笑笑没做点评,我们都等拓跋开回答,但他一直沉默,我想他年纪小或许根本不明白何为帝王?就在我以为他要认输的时候,他却开始说话了。
“千百年来,我鲜卑勇士讴歌至高无上的长生天,向万能的长生天祈求他恩赐幸福,绿水长流,草原长青,但却依旧杀伐不断生灵涂炭,若有一日有一人,站在权利之巅,为我万民创造一个和谐国度,这便是帝王之术。”
这是我第一次正眼看拓跋开,我仿佛看见了圣洁之光,就像母亲曾经对我说过的佛光,因为只有佛才会如此慈悲和宽容,我心甘情愿的承认,他比我更懂得人性。谢莫谦自然也是兴奋万分,他没想到一个六岁的孩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当场表示,此生能遇到拓跋开这样的学生,再无憾也,这是第一次有人比我更受欢迎,但我丝毫没有嫉妒。
按照父亲的安排,我上午习汉学,下午便练习骑射,草原儿女若不会骑射,将是奇耻大辱,学汉学只有我一人,但练习骑射,却是跟一些宗亲子女们一起,一来可相互比较,二来是要让大家学会配合和团结。
与我一起练习骑射的有大哥刘显,还有叔父刘眷的两个孩子,雪雁和奴真,刘显是父亲侍妾所生之子,今年十一岁,他自小勇猛,且与我母亲亲近,母亲在世时曾经说过,刘显桀骜不驯,野心勃勃,若草原二十年来不出强人,独孤部在他手上必必被在父亲手上走得更远。我即使再聪慧也是女子,母亲希望将来他能照顾我,于是便有意让我兄妹两人亲近。
而雪雁,比我小一岁,也是一个美人胚子,但在马邑,任何美女在我面前,都是稍逊以色的,她性子活泼,因为不习汉学的原因,总是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母亲常常会感叹,让我自小念书不知是对是错,因为看的书越多,便知世界的神奇,也愈发的不敢轻易张扬,因为深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奴真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弟弟,他比雪雁小一岁,与雪雁才是亲姐弟,但与我却更亲近,他外表憨憨的,还天生有神力,心通透得就像那天山雪水一样,这样的人我很难不喜欢他,在别人面前,我或许总会为自己留余地,但只有对奴真,我从不计较,并享受着当姐姐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