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伤掀开黑帘布,看见还在算账的李嫂,走向前去,微笑着说:“李嫂,我出去一下。不用管我,你忙你的,晚上回来。”
李嫂没有抬头,微笑着说:“好啊,饭给你准备在房间里,不要在外面待太久。”
莫伤笑着应了声,走出门去。
大街热闹无比,嘈杂的声音不断传来,让人不安。
莫伤默默感受着身体点滴强大起来,想着如何才能干点事。
他转来转去,找自己中意的工作。
路旁卖糖葫芦的小老头正满脸微笑地看着他。
“孩子,要买串给女朋友吗?很甜的。”他的胡茬子一抖一抖的,脸上的皱纹被微笑挤得堆积在一起。
莫伤止住脚步,双眼一亮:“嗯。。老先生,我能帮你卖糖葫芦吗?”
老头右眉一挑:“嗯?”
莫伤凑了上去:“老先生,我想跟你学做糖葫芦。”
小老头撸了撸头发:“这可不太好办哪,这是我的饭碗呢,你要给抢了,我拿什么吃饭?”
他穿着很普通的麻衣,把稻草梗靠在肩膀上,眯着眼睛打量着莫伤。
莫伤嘿嘿一笑:“我想赚钱,我跟你一道学,不会抢你饭碗的。”
老头轻笑一声:“很累的,你一定要干这行吗。看你年纪也还不大,能吃得消吗。”
“没事,我不怕累,让我跟着你吧老先生。”莫伤掂了掂大黑剑,乐呵呵地笑道。
“拜我为师,我就教你吧。”老头终于露出和蔼的笑容。
“拜师。。好,怎么拜?”莫伤顿时又觉得头大了起来。天浩和大魔神也说要他拜师,结果没教他怎么拜,结果就很尴尬。
老头一愣,摇头苦笑:“这真是。。唉,算了,你跟我来吧。”
他回头走向身后的小巷中,稻草点在地面,哒哒声轻响。
莫伤走向前去。
小巷子的阴影里,一扇黄色掉漆小门露出半角光亮,两幅门神画已去一幅,另一幅颜色也淡去八分。
但那眼神,照射出的却仿佛是万古。
亘古不变,自成一身凌冽气势。
老头轻轻一推门。
一股浓重的烟尘气息涌出,向莫伤扑面而来。
他忍不住呛了两声,微微皱眉。
老头自顾自走进门,将草梗靠在墙角,便不顾桌面的脏污,一把抹了上去,坐在小凳子上:“孩子,你想干这行吧,我看你也不是这料,真的要这样吗。”
莫伤听了这话,也没说什么,只是看着老头的眼睛。
四目相对。
灰尘里有几丝阳光透过,似乎不再那么脏了。
“我知道了。来,坐下。”老头抹了抹他身边的凳子,招呼莫伤来坐。
“你叫什么。”
“莫伤。”莫伤安静地坐下,不嫌脏,不皱眉。
“为什么要背剑。”
“因为我练武。”
“两头兼顾不怕累吗。”
“不怕。”
“为什么。”
“因为我不怕累。”
“很多人都这么说。。给我看看你的手。”
莫伤伸出手来。玉一般的手伸出,白嫩无痕。但手掌连手指处,分明清晰地结着老茧。
这副新的身体完美保留了之前的身体特征。
“我叫李澜。这样,你也不用拜我为师了,叫我李老,我便带你干这行。”
“李老。”莫伤甜甜地笑了起来。
“哎。”
两人相视而笑。
“小伤,你是练武的人,这方面一定要为主,你学了这些便去忙吧。记住,每日午时到晚上来我这儿。学点儿技艺,将来走江湖也方便点儿,技多不压身。”李澜笑笑。
莫伤卸下大黑剑,放在怀里,静静地抚摸着。
“好。”
老头欣慰地笑笑,起身去小灶。他坐在灶前的小矮凳上,搓了搓手,往那被烟熏得有点发黑的土墙洞里摸出一包火柴,哆嗦着往台上的红纱纸蹭着,火柴呼地点了,他忙往身边的柴堆里抽出一把干柴,凑着火柴点燃里,冒出一丝火星。
干柴滋滋地燃着,李澜放在手里等了会儿,等到火稍微大了点儿,便往黑漆漆的洞里送了进去。
小小的火焰把老头皱巴巴的脸庞照得发烫。
李澜眯起眼,忍受着迎面而来的热浪,赶忙抽出手,从地上拿了一捆大柴,慢慢放进了小洞。
做完这些,他拍拍手,把火柴重新包好,放进土墙里,笑着说:“很累的。那一个个看起来很甜的糖葫芦,都是我一个一个浇上去的。这样一把火一把火烧去烧去,不轻松。”
李澜没看莫伤,自顾自说了起来。
“嗯。”莫伤看着李澜苍老的脸,感受到这一个老人的不容易。
李澜不知从哪里抽来一把竹扇,就着小洞底下一下一下扇着。
热风吹响他的脸庞,白丝向两鬓飞去。
“来,扇扇它,没火了就添点柴。”李澜递出竹扇,笑着看向莫伤。
莫伤提着黑剑走向小灶。
他接过竹扇,感觉到扇柄上温暖的触觉,不禁微笑:“好。”
他把大黑剑靠在身边的土墙上。
他学着李澜一下一下扇起来。
莫伤能在刘府和一位京城里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对轰,败十位京城天才,搅动满城风雨,此时却认真地在扇着灶里的火,一丝不苟。
李澜走进小屋深处,带出两麻袋红色的果子。那麻袋的颜色竟和他身上的麻衣颜色相仿。
他将它们放在灶台上,掀开了灶台上的锅盖,顿时滚烫的热流传过。
他从地上的木桶里舀上来一勺水,洒在黑锅侧面。
嗤嗤声传出,水雾乱溅。
他不紧不慢地舀了三勺水,都倒在黑锅两侧,顺着锅侧流下,最终汇在锅底。
黑锅里的水慢慢沸腾了起来。
莫伤添进一小捆干柴。
他又俯身从灶台下的小抽屉里抽出一麻袋糖砂,洒在锅中。
糖砂慢慢堆起来,溶解在水中。
他拿着大勺子搅着锅里的糖砂,看着糖砂成了一坨酱。
慢慢地,他倒下约莫半勺白油。白油慢慢流下。
他盖上锅盖。
“看清楚了吗。”
莫伤点点头。
他都看得很清楚。
“等一刻钟,就放山楂。”他看着小灶旁的窗户。
“嗯。”莫伤扇着火,仔细地听着。
一刻钟后,李澜起了锅,一股滚烫的气流传出。
锅中的白色已经不见,如蜂蜜一般晶莹的颜色隐隐在锅底出现。
李澜搅动了几下铁勺,舀了一勺,放到木桶里。
几勺后,锅中的糖砂已经不见,只有见底的一滩金色胶体。
糖浆很烫,李澜小心地提着木桶在小桌旁坐下,串着一串串山楂,一边挥着铁勺一点点浇上金色的糖浆。
“可以了,火就扑掉吧。过来看我怎么做。”李澜头也没抬,招呼莫伤。
莫伤抓了把灰,丢进洞里。
看到火势还是很大,他无奈,只好又添了几把灰。
蹲下身洗了洗手,往身上擦了擦,他走到桌边,看着李澜制作糖葫芦。
接过李澜递过来的糖葫芦,他拿过靠在墙边的稻草梗子,一根根插了上去。
安静的小巷子里,安静的小屋里,安静的人,做着安静的事。
“好了,拿去卖吧。对了,穿上这身衣服。还有你那大剑,看你也舍不得,便做成稻草梗插上糖葫芦带出去卖吧。还真没见过人背着剑卖糖葫芦的。”李澜从胸口里拿出一叠衣服。
“好。”莫伤接过衣服,走进小房深处。
李澜看着莫伤的背影,笑了笑。
等莫伤换好了衣服,已经看不出是一位武者,完全是一位小生。
同样是白色的衣衫,前后简直换了个人。
衣袖只到胳膊肘处,马尾扎成一个包,两条白带垂着。
粉嫩的小脸上已经没有多余的肉,还是原来的那张小脸儿,一笑万人迷。
莫伤摸摸脸,原来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看到门口靠着一捆稻草梗,插满了才做好的糖葫芦。还冒着热气。
他走上前去,摸了摸变成草梗的大黑剑,看着隐藏的黑色光芒,满意地笑笑。
撑起大黑剑,哦不,是大草梗,莫伤摇头晃脑地满脸春光出门去。
迎着小巷里微弱的阳光,莫伤唤了声:“我走咯李老!”
“哎。你去罢。”小巷深处传来一声有些欢愉的回应。
一身白袍的莫伤扛着比一般草梗重得不知凡几的大草梗,小脸堆笑,阳光灿烂,宛然一位奶油小生。
从今开始,莫伤是一位葫芦小生。
街道浓浓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