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使离开我们,”战术指挥台上的资深武士报告说,“向那个星球去了。”
“他害怕我们。”莉奥拉-朱若坐在战舰的指挥椅上说。她在许多方面都要比战舰上的大多数武士稚嫩,但是她们接受她的指挥,一方面因为她是泰西-塔选出的领导者,另一方面她在战斗中赢得的挂坠之多足以彰显她的高贵地位。尽管得到了泰西-塔的许可前来救助信使,但是她第一次登上战舰时,信心还是略有动摇。不过才一坐到指挥椅上,她对于不能胜任的疑惧就烟消云散了:她是女王的嫡亲,生来就是要统领众人的。“他还不了解圣道,也不懂得自己在其中的位置,乌兰-提尔。”
乌兰-提尔点头表示明白,可血歌中涌动的情感却揭示了她的怀疑。她不质疑信使的作用与重要性,只是不理解他自己怎么会不懂这点。
她们一直尾随逃跑的人类战舰而行,并且悄悄地与其拉近距离。起初,莉奥拉-朱若吃惊于人类居然没向追兵开火,但随即就想到核爆可能毁坏了控制战舰的关键电子元件,人类的科技水平还真是原始。信使的战舰明显还剩下些探测其他舰只的传感器,但是武器已经失效了。这令莉奥拉-朱若的任务更加轻松:否则,人类可以毫无顾忌地向她开火,而她却因为恐怕伤到信使,不敢还击。为了完成任务,她还必须登上那艘战舰,用疗愈凝胶医治信使。她估计战舰上的船员们受过辐射伤害已经奄奄一息,但是在卡伦与人类交手的经历告诉她不要低估他们。她的救助任务免不了要动用武力。
“大人!”乌兰-提尔突然向她报告。“五艘人类舰只脱离了低轨道,前来拦截信使的战舰。”
莉奥拉-朱若从指挥椅上站起来,走到战术显示器前。“那些战舰都是属于这个星球的吗?与发射核武器的舰队是属于同一方的?”
“他们不属于主力舰队,大人,”乌兰-提尔一边分析战舰计算机提供的信息一边说,“但是他们是来自这个星球的,而不是信使的舰队。”
“极速前进!”莉奥拉-朱若下令。她本打算慢慢靠近信使的战舰,以期望对方能明白自己没有恶意。要是手下的武士中有人能讲信使的语言,她甚至会尝试与对方交流。但实际情况是,没有任何交流的可能:双方语言不通,对方说的话只是一些无法理解的胡言乱语。目前的状况下,行动胜过言辞;她希望对方会理解自己的意图。
“舰长!舰长!”
佐藤感觉自己像在幽深的井底,有人从高处的井口在向他喊话。他勉强支撑着睁开眼睛。他还在舰桥上,被安全带绑在指挥椅上。他扭头看见博格达诺娃坐在导航控制台前。对方状况不佳,和他自己一样。“什么事,博格达诺娃?”他问,几乎被自己嘴中的血腥味呛到。靠着超强的意志力,他才憋住没有吐出来。
“跟在后面的克利兰战舰采用极速靠近了,长官。”她哑声说。从主显示器上可以看到,敌舰与他们之间的距离正在快速缩小。
“是我们进入她们射程了?”佐藤困惑地问。
“长官,她们已经进入我们的射程——要是武器还能用的话——至少十分钟了,也许还不止。所以,我想她们早都能打到我们了。”
她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呻吟着弯下腰。佐藤很同情她,但也无能为力。他们谁都无计可施。每个人都成了苟延残喘的活死人。就算他们现在能被送进行星上的大型医院,他也没有把握会有几个船员能被救活。
“我不明白她们为何突然加速。”佐藤若有所思地说,这时博格达诺娃已经直起腰,正在喘粗气。
“我想是因为……这个,舰长。”她硬撑着说。在主屏幕上有两个发光的物体,明显是两艘战舰,它们正向这边直冲过来,在它们背后圣彼得堡星像是一个明亮的大圆盘。“来自圣彼得堡的战舰,长官。”博格达诺娃的声音嘶哑。“不依靠主传感器,很难辨别出来,但是我想应该是太空防卫队的舰只。我只能找出两艘,但可能还不止这些。是冲着我们来的。”
“无线电还能用吗?”佐藤忽然问道。
“能用,长官。”她点头说。
佐藤按下无线电播发键。“正在靠近由良号的圣彼得堡战舰听好了,我们投降了。重复:我们投降了!我的船员受到了严重的辐射伤害,急需治疗——”他停了下来,因为他从屏幕上见到有闪光从两艘战舰上发出,还有三艘藏在星球阴影中的战舰也在发出闪光。“这帮混蛋!”他嘶声说。“全体注意,小心轰击,”他大吼,“把命令传下去!”趁着他的船员向舰上的其他人传出他的警告,他下令说:“舵手,航向2-3-6仰角1-6-5。我们的引擎还能提速吗?”
“我们已经处在极限了,长官。”博格达诺娃报告说。随着战舰缓缓向左舷转向,舰首指向圣彼得堡的北极上空。
佐藤注视着显示器上战舰缓慢移动的情况,又急又气,咬紧牙关。
“引擎只剩下一个聚变反应堆能够稳定工作,”她解释说,“所以我们只有两成动力。”
佐藤当然了解这一点,但有些事不大对劲。克利兰战舰,他突然想到。为什么不追上来,消灭我们这群残兵败将,他感到疑惑,她们就这么悄悄跟着我们,直到圣彼得堡的战舰出现才靠近,这又为了什么?
“距离被击中还有多长时间?”佐藤问。俄罗斯战舰持续开火,弹药向这边倾泻而来。佐藤不抱任何希望,无论他采取何种机动,由良号都免不了撞上弹药组成的铜墙铁壁,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博格达诺娃和舰桥上屈指可数的船员都用痛苦的表情看着他。
“没了传感器,也没别的办法能测出与敌舰的距离,所以我们无从知道,长官。”阿夫里尔平静地说。“但是剩下的时间应该不多了。”
“快看!”博格达诺娃大叫道,此时克利兰战舰圆滑的舰身突然出现并充满了整个显示器,它与由良号并驾齐驱,二者的航向与速度严丝合缝。“她们要干什么?”
佐藤紧抓住战斗椅的扶手,等着铺天盖地的武士从敌舰涌来,她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突破由良号的防御系统,船员们,包括陆战队员在内都已身受重伤,根本无力抵抗。
他等待着,但是她们没有出现。然后,佐藤顿悟了,他明白克利兰战舰是挡在了由良号与圣彼得堡的战舰之间。“上帝啊,”他长吁一口气,“她们是来掩护我们的!”
他话音未落,克利兰战舰已经笼罩在深红色与萤绿色的火光之中,她外侧的武器已经向俄罗斯人的弹药与战舰开火了。
泰西-塔从战术显示器上看到了莉奥拉-朱若的所作所为,她叹出口气。“你不该这样,我的女儿。”她屏气观看着表示人类武器的图标,雨点一样击打在莉奥拉-朱若的战舰上。战舰上的要点防御系统拦截住了多数攻击,但免不了有漏网之鱼。莉奥拉-朱若向人类的舰只猛烈还击,而对方即刻开始采取规避机动。尽管对方数量占优,也有重型火力配置,但是那样的小型战舰承受不了太多打击。从莉奥拉-朱若战舰射出的鱼雷将一艘敌舰炸得灰飞烟灭,接着又击毁了另一艘。剩下的三艘战舰仍在靠近,并且一刻也没停止射击。“快采取机动。”她低语道,盼着莉奥拉-朱若能躲开敌人的炮火。“你们得赶紧避开!”
但莉奥拉-朱若的战舰没有移动,依然靠在信使的战舰旁,为它遮蔽来自其他人类舰只的火雨。泰西-塔用不着通过精神之眼观察战局:她可以从莉奥拉-朱若以及她舰上其他人的血歌中洞悉一切。她没必要了解她们确切的想法,如果她们心存恐惧或是忧虑,她都可以感知到。但她们心中没有这些。那里只有强烈的自豪与欣喜,因为她们即将为女王赢得巨大的荣誉。
这一刻,泰西-塔意识到莉奥拉-朱若为了保护信使会奋不顾身,甚至不会顾及未出生的孩子。她既为自己亲选的继任者骄傲,又恐怕命运将年轻的武士从她这里夺走。
泰西-塔一时犹豫不决,这对于德西-卡的高阶女祭司、帝国最令人畏惧的武士来说,可是极为罕见的。她想要派出其他战舰去支援莉奥拉-朱若,但是资深的御船长老们都在全心投入,与庞大的人类舰队对抗。况且,也不能太惯着莉奥拉-朱若:如果她要不负泰西-塔所望,就必须对面前的挑战一力承担;她一定要找到实践圣道之法。再说,她也会对泰西-塔的干涉心怀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