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说过了,要是连你都不知道,那就没人知道了。”“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当时什么也看不见!”“噢,你看得见的。你是惟一能看得见的人。你当时站在门背后,你不可能看手电光,因为门在你和手电光之间。你是面向另一面的,跟手电光照射的是同一个方向。我们其余的人都被手电光射得头昏眼花,而你却没有。”
“对,对,也许吧,是的,可我什么也看不见,手电光晃来晃去。”“为你照见了什么?手电光是停在大家的脸上,对吧?照在桌子上?还有椅子上?”
“是的,是的,没错儿……邦纳小姐,她张着个大嘴,眼珠子都快爆了出来,一会儿瞪着,一会儿眨着。”
“这就对了!”欣奇克利夫小姐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要让你用你的那些灰色细胞可真难呢。后来呢?接着讲。”“可我再没有看见更多的了,真的。”
“你是说你看见一个空屋子?那儿没人站着?也没人坐着?”“不,当然不是这样。邦纳小姐瞪大着眼睛,哈蒙太太坐在一把椅子的扶手上,她的眼睛闭得紧紧的,手蒙住脸——跟个小孩似的。”“很好,这是哈蒙太太和邦纳小姐。你还不明白我想干什么吗?难就难在我不想把我的想法灌到你的脑子里。但是,一旦把你看见的人排除,咱们就可以触及到重点了,即有没有你没看见的人。明白了吗?另外,除了桌子、椅子、菊花等等,还剩下一些人:朱莉娅·西蒙斯、斯威腾汉姆太太、伊斯特布鲁克太太——伊斯特布鲁克上校和埃德蒙·斯威腾汉姆这两人中的一个、多拉?邦纳、本奇?哈蒙等。把他们一个一个勾掉。现在,想想,默加特洛伊德,好好想想,这些人里当时有不在场的吗?”
一根树枝挂到了开着的窗户,默加特洛伊德小姐吓得微微跳起来。她闭着眼睛,自言自语……“桌上的……花儿……大扶手椅……手电光还没有射到你,欣奇——哈蒙太太,是的……”
电话铃急促地响了起来。欣奇克利夫小姐走到电话机前。
“喂,是的,警察局?”
温顺的默加特洛伊德小姐紧闭着双眼,脑海里复现起二十九日晚的情景。
手电光,慢慢挨个儿扫……一伙人……桌子……沙发……多拉?邦纳……墙壁……摆着台灯的桌子……拱廊……左轮枪突然开火……“……这可异乎寻常了!”默加特洛伊德小姐说。
“什么?”欣奇克利夫小姐愤怒地冲着话筒喊,“今天上午就到了那儿?几时?见你的鬼去吧,你这会儿才打电话给我?我会让防止虐待动物协会找你麻烦的。疏忽大意?你只会说这些吗?”
她砰的一声挂上话筒。
“是那只狗,”她说道,“塞特红种狗。今早就在警察局——从八点开始。滴水未进!而那帮白痴这会儿才打电话来。我现在就去接它回来。”
她冲出了屋子,默加特洛伊德小姐跟在她后面尖声喊道:“可你听着,欣奇,极为异乎寻常的事儿……我没法理解。”欣奇克利夫小姐已经冲出了房门,跑向用作车库的木棚。“等我回来再接着讲,”她喊道,“我不等你一块儿去了。你又像往常一样穿着卧室的拖鞋跑出来了!”
她揿下汽车的点火器,猛地把汽车倒出车库。默加特洛伊德小姐敏捷地跳到路边。
“可你听着,欣奇,我必须告诉你——”“等我回来……”
汽车又颠簸了一下,飞奔向前。默加特洛伊德小姐的声音带着激动的高音隐约追随着汽车:
“可,欣奇,她没有在场……”
3
头顶上的云层越积越厚,也越来越黑。默加特洛伊德小姐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远去的汽车。这时,头一泼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默加特洛伊德小姐焦急地冲到一根晾衣服的绳子前。几小时前,她晾了两件圆领套衫和一套羊毛套装。她依然在小声地自言自语:
“真是出人意料……噢,亲爱的,快收不及了——本来都快晾干了……”
她拼命松开不听使唤的衣夹,突然,她听到有人走近的声响,赶紧回过头。
随后,她灿然一笑,表示欢迎。“哈罗,快请进屋吧,您会淋湿的。”“我来帮您。”
“啊,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这些衣服要是又打湿,那可真烦人。
我应该把绳子放下来,但我觉得够得着。”“这是您的围巾。我跟您围在脖子上行吗?”
“啊,谢谢您……。好的,也许……但愿我够到这个衣夹……”
羊毛围巾套上了她的脖子,然后,围巾猛然被拉紧……默加特洛伊德小姐的嘴大大张着,但已喊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一记微弱的‘咯’,仿佛被噎住似的。
而且围巾越拉越紧……
4
从警察局回来的途中,欣奇克利夫小姐停下车,想捎上在街头匆匆赶路的马普尔小姐。
“喂,”她喊道,“您会淋个湿透的,来同我们喝杯茶。我先前看见本奇在等班车。这会儿回到牧师住宅,您会寂寞的,来加入我们的行列吧。我和默加特洛伊德正在重现案情,我蛮可以认为我们就要有眉目了。小心狗,它很紧张。”
“多漂亮的狗!”
“是的,是只可爱的母狗,难道不是吗?这帮蠢货从早上就把它留在警察局,却不通知我。我骂了他们一顿,这些懒惰的杂——噢,请原谅我用的词儿,我是被爱尔兰家里的马夫带大的。”
小巧的汽车颠簸了一下,转进砾石山庄的小后院。两位女士刚下车,就被一大群急不可待的鸡鸭团团围住。
“该死的默加特洛伊德,”欣奇克利夫小姐骂道,“她还没喂它们玉米。”
“玉米很难弄到吗?”马普尔小姐问道。欣奇克利夫小姐眨眨眼。
“我跟农民大都很熟。”她回答说。
“嘘——嘘”地赶开鸡鸭后,她陪着马普尔小姐往木屋走去。
“希望您没有淋得太湿。”“没有,这件雨衣非常好。”
“要是默加特洛伊德没生火,我这就去弄。喂,默加特洛伊德,这女人到哪儿去了?默加特洛伊德?那狗跑到哪儿去?它也不见了。”
一声悠长而凄凉的悲嚎从外面传来。
“该死的傻母狗。”欣奇克利夫小姐大步走到门口,喊道:
“嗨,库蒂——库蒂。该死的傻名儿,可他们显然是这样叫它的。
我们必须给它另取个名儿。嗨,库蒂。”
那只塞特红种狗正嗅着躺在地上的东西,那东西就在绷得很紧的绳子下,绳子上的几件衣服在风中翻卷。
“默加特洛伊德甚至想不到把晾的衣服收进家。她到底到哪儿去了?”
塞特红种狗又嗅了嗅似乎像一堆衣服的东西,然后翘起鼻子,又嚎叫起来。
“这狗是怎么回事儿?”
欣奇克利夫小姐大步流星穿过草地。
马普尔小姐担忧地跑在她身后。她们双双站在那里,任凭雨点打在身上,年老的女人搂住年轻一些的女人的肩膀。
欣奇克利夫小姐立着身子,俯视着躺在地上的东西,脸色铁青,脸部肌肉抽搐,吐着舌头。马普尔小姐感觉到对方肩膀的肌肉变得僵直,绷得紧绷绷的。
“无论是谁干的,我要杀了这家伙,”欣奇克利夫小姐用平静的声音小声说道,“只要我能逮住她……”
马普尔小姐问道:
“她?”
欣奇克利夫小姐把一张愤怒的脸转向她。
“是的。我知道是谁——接近了……就是三个可能作案的人中的一个。”
她又站了片刻,低头望着死去的朋友,然后转身朝屋里走去。她的声音干涩,但很坚毅。
“我们必须打电话给警方,”她说,“等他们到的时候,我会告诉您。从某一方面讲,是因为我的错儿,默加特洛伊德才会躺在这儿。我从中找乐趣……杀人可不是游戏……”
“是啊,”马普尔小姐道,“杀人不是游戏。”
“您对此有所耳闻,对吧?”欣奇克利夫小姐拿起听筒拨号时问道。
她简单报告之后,挂了电话。
“他们一会儿就到……是的,我听说以前您掺和过这种事儿……我想是埃德蒙·斯威腾汉姆告诉我的……您想听听我和默加特洛伊德在做些什么吗?”
她简明扼要地描述了她前往警察局之前的谈话。
“就在我离开的时候,您知道吗,她在后面叫我……所以我才知道是个女人而不是男人……但愿我当时等一等,但愿我停下来听一听!真该死,狗还可以在那儿再呆一刻钟。”
“不要责备自己,我亲爱的,这样于事无补。天有不测风云。”“是啊,是啊……我记得什么东西敲打了一下窗户,也许她就在窗外,然后,肯定是这样,她肯定朝……这所房子走来……当时我和默加特洛伊德互相大喊大叫,声嘶力竭……她听见了……她全都听见了……”
“您还没有告诉我您的朋友都说了些什么。”“只有一句话!‘她没有在场。’”
她顿了顿。“您明白了?有三个女人我们还没有排除:斯威腾汉姆太太、伊斯特布鲁克太太和朱莉娅·西蒙斯。这三人中的一个——当时不在场……她没有呆在客厅里,因为她从另一道门溜出去到了过厅。”
“是的,”马普尔小姐说道,“我明白。”
“就是这三个女人中的一个。我不知道是哪一个,但我会找出来的!”
“请原谅,”马普尔小姐说,“但她——我是说默加特洛伊德小姐——是照您说的那样说的吗?”“照我说的那样——您这是什么意思?”
“噢,亲爱的,我该怎么解释呢?您是这样说的:‘她—没—有—在—场。’每个字都加了重音。您瞧,可以用三种方式来说这句话。‘她没有在场。’指人。或者,‘她没有在场。’澄清原来的怀疑。还可以说——这跟您刚才说的方式很接近——‘她没有在场……’这里明显把重音放在‘在场’上。”
“我不知道。”欣奇克利夫小姐摇摇头,“我记不清了……真该死,我怎么会记得住呢?我想,对,她肯定是说‘她没有在场。’我想,这种说法才自然。可我不知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有,”马普尔小姐若有所思地说,“我想是的。当然这是一个非常微小的暗示,不过我想这毕竟是个暗示。是的,应该说区别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