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辰将那轻飘飘的石头抛起又接住，在手里掂了掂，奇道：“老头，这石头你认识？”
“不认识。”火老头摇头，以他多年的知识，竟也认不出这是什么矿石。不过他就喜欢这种未知的东西，那样研究起来才有乐趣。
这老头挑东西的角度还挺别致的，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能理解的。秦辰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不认识你还让我出银子？”
“正因为我铸剑一辈子都未曾见过，所以我觉得它有名堂。”火老头若有所思地说道：“我想这石头应该是块天外飞石。小子，制剑除了靠本身的实力，还得有些运气。很多传世的神兵利器，都不是以纯粹的精铁铸就，制剑师或是刻意为之，或是灵光闪动，往剑身里加入了特殊材质，这才有了绝世名刃的横空出世。所以有时候制剑师为了得到天地异材，不惜行走万里，开山凿石。这种天外飞石本不属于这世间，每块石头都有它独特的灵性，可谓是珍贵之极。”
“这么说咱们这一个紫银币花得值了？”秦辰笑嘻嘻地将石块放在眼前看了看，点头说道：“说得也是，疤脸叔五年前被异兽所伤，便开始在秦家坊市贩摊，从异兽猎人那是收货转售，他眼光独道，那摊面上都是收来的好东西，没有个几十上百个紫银币，根本拿不下来。”
“一个紫银币？人家那是讨你人情，若是有人识货，按照公道价钱，成千上万都会争着给。小子，要想成为一名杰出的铸剑师，家底一定要丰厚，以后咱们遇上这种好货色，一定要拿下。”火老头满脸正经地说道。
“成千上万？这么多？”秦辰大惊，慌忙将那石头用衣襟包好，这可都是银子啊，擦去点表皮都能让人心疼半天。
火老头苦笑道：“小子，咱们还是想着怎么先赚点银子吧，你这个堂堂秦家小少爷，出门分文不沾身，我都替你脸红。”
“有道理。”秦辰眼神霍霍地盯着火老头，口水都快下来了：“老头，你不是一品铸剑师中的极品吗？随便出手都是神兵利器，拿到街上一吆喝，银币金币滚滚而来啊。”
这混小子竟然把主意打到我头上了。火老头咧了咧嘴，脸上的表情十分奇特，如同被毒蛇在鼻子上狠狠咬了一口，红了又白，白了又青，青了又紫，紫了又黑，一时间变了数种颜色，老脸狰狞难看。沉默半晌，突然露出一口黄牙，嘿嘿笑了:“你这小子无耻的模样很有我当年的风范。”
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秦辰知趣地乖乖闭上嘴，心下却是疑惑不已，这老头方才的神情怎么那么吓人？像是别人欠了他几百银子没还似的，一脸的深怨大恨，少惹为妙。
两人谁也不提赚银子的事了，默默地赿走赿偏僻，已经到了坊市边缘，钻进了一家铁匠铺子。
这种铺子秦家也有，规模场地却要大得多。秦家的主业不在冶铁制剑上，没有像样的剑工，更没有冶铁铸剑秘诀，也就没培养出什么杰出的制剑师。平时只能接些下活，帮其他铸剑世家磨砺剑坯或是配鞘点饰，赚点代为加工的零碎钱。
铁匠铺也称“铁匠炉”，高档一些就是各大世家的剑坊，通常会为世人量身定制长剑，这样的铺子宣城有许多。里面摆放着未曾炼入剑魂的凡剑，若是有个挑中称手的，可由自己准备或由制剑师提供魂核，将剑器二次回炉，制成拥有剑魂的灵器级宝剑。
当然，剑器的品级赿高，能承载的魂核等级赿高。炼入剑魂的成功率，与制剑师的功力水平、剑器等级与魂核的匹配度、属性宜忌等等有关，总体来说只有五成左右。一旦炼入剑魂失败，凡剑也成废品。
人有高矮胖瘦，剑有长短轻重，一柄称手如意的剑，对于练劲习技之人至关重要。若是有幸得到一柄和自身所修习的劲力武技属性相同的灵器级神兵利器，那更是如虎添翼，战斗力直线飙升，别说是在同级别的对手中稳于不败之地，就算是对上高于自己许多的高手，都可以多支撑一会局面。剑是杀敌利器，斩人首级取人性命于挥手之间。这短短的一会儿支撑功夫，足以让人死活千百回了。
秦辰和火老头走进的这家所谓的铁匠铺，只是一间破房子，屋子正中放个大火炉，即是烘炉。一个壮实的黑脸汉子正在炉边拉着风箱。
风箱一拉，风进火炉，炉膛内火苗直蹿。那炉中的火苗，一起随着风箱的节拍跳跃，在风箱的吹奏中升腾。火炉中是烧红的要锻打的铁器。
一个须发雪白的老头，佝偻着身子，左手握铁钳在大铁墩上翻动铁料，右手握小锤用特定的击打方式锻打，将一块方铁打成薄薄的铁片，然后再不断折叠锻打。
老铁匠神情专注，将铁片放回炉火里，待坯料热至彤红，用铁铗快速夹至大铁墩上，一番铁锤上下，一串钉铛声响，一阵汗雨飘下，那铁件便又成为铁片，然后把铁片放入水槽内，随着“吱啦”一声，一阵白烟倏然飘起。
秦辰仿佛看见自己赤着上身，手里舞动着几十斤的铁锤，在炉火旁挥汗如雨的样子，心里涌起一阵阵的寒意，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心里一阵阵后悔，一不小心被老头拉上贼船了。
“小子，你千万别被打铁的表面现象给迷惑了，铸剑师是一种很有前途的职业。”火老头站在门口，见他发呆，谆谆教诲道。
打铁也是一种很有前途的职业？这老头也太能忽悠了吧？秦辰恨得牙痒，让我堂堂秦家三少爷来打铁，真亏这老头能想得出来。
“火老头，来，来，你看看我这百炼钢锻打得怎么样？”老铁匠看见火老头，慌忙迎了上去，将铁片递到他面前，神情甚是得意，一副显摆的模样。
“花纹如雨、如云、如流星，排列整齐，纹理细密，可看出你锻造时所花的心血与功力。”火老头仔细看了看老铁匠手里的铁片，却是满脸鄙夷地推开了，冷笑连连地说道：“你这老家伙少在我面前丢人现眼了，想蒙我？门都没有。所谓的百炼钢，是把精铁加热锻打一百多次，一锻一称一轻，直到斤两不减，即成百炼钢，你手中的坯料，最多也就五十炼，只形成了枯木纹，制成刀剑也算是锋利异常，但要达到百炼精钢那种削铁如泥的水准，差得还远了。”
“唉，百炼钢啊百炼钢。”老铁匠很失落地摇一摇头，苦恼不已：“这块坯料已经达到了锻烧极限，再加热锻打就失去了钢性，成百炼铁了。”
“你以为当年闻名天下的百炼钢绕指柔是那么好炼的？加热次数和锻打力度都有严格控制的。”火老头翻了翻白眼。
“要是这百炼钢的技艺尚存于世，我朝大军利刃在手，足可傲视天下，驰马北原，何来现在的北原虎狼之患啊。”老铁匠神情悲索，扼腕叹息不已：“倒是东洋诸岛弹丸之地，却将百炼钢的技艺学了个有模有样，可悲可叹啊。”
咦，这老铁匠分明就是忠心耿耿的保皇党人士。秦辰见他悲天悯人的样子，心里十分诧异。
北方虎狼之患秦辰倒是知道的。在他十岁那年，北原外族大举入侵，自己的大哥就是在那时应征入伍，随朝廷大军北上，算算已有三个年头。北原之地苦寒，民风彪悍，外族战力强悍，被戍边将士慑称为狼族，以示其邪阴狡猾之意。而东洋流寇时常参杂其中，凭借手中利器，为祸边境，烧杀夺掠，为所欲为，对中原之地更是虎视眈眈，形成了本朝以来最为悲哀的虎患。
“咦？这不是秦家那位小少爷么？”老铁匠竟然也认得他，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细细地看了秦辰一眼，脸色有有些疑惑：“火老头你带这小子来做什么？”
“这是我新收的门下，带来你这里锻炼锻炼。”火老头指指秦辰笑道。
“门下？”老铁匠愣了愣，对着秦辰咧嘴一笑：“小家伙，你运气不错。”
“你老好！”秦辰慌忙行礼问了个好，中规中矩的。
“你跟我来。”火老头带着秦辰进了屋子。
屋子里倒也干干净净，中间的小桌子上胡乱放着几把坯剑，上面一层灰皮还未曾磨去，想来是新制不久。
“老头，以后我也要这样打铁制剑？”秦辰心惊胆颤地问道。想想外面那老铁匠脸上都是被火星烫伤的坑坑洼洼，心里就有些害怕白白糟践了自己英俊的面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