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话就抓过花子的手。可是他突然之间想起了什么,把她的手紧贴着鼓皮,然后敲鼓,边敲边问: “怎么样?害怕么?鼓皮颤动吧?这就是鼓啊。是空气在震动哪。花子的耳朵也和鼓皮一样。不过你的耳朵鼓膜尽管震动,可是花子依旧听不见。怪可怜的!”
“真是很出色的老师!”
月冈老师这么说。
“真的,真是个好老师。净想好点子,不知不觉之间就教会了花子识数和记下字母。”
花子母亲做了简短的介绍。
“啊!”
月冈吃了一惊,看着达男说: “到我们学校来当老师多好,可是,这种家庭的小少爷,让他干这种事,未免不现实吧。”
“我能去呀!”
达男说得很轻松。是笑谈呢,还是认认真真说的?无从得知。
花子母亲对明子和达男谈了他参观月冈老师上课的情况,给花子买了大鼓。
还谈了月冈老师看了花子的学习情况,说是如有可能就送她进学校。而且,月冈老师的意见是把花子放在聋哑孩子里,让她接受那里的教育试试看。
“好,花子!这口可学校、学校、学校啦!”
达男还没有把话说完,就猛地把花子抱起,举得老高老高,同时紧着转圈子。
这是一个以花子为中心,善良人们的一次亲切温馨的聚会。
花子母亲理所当然地想起花子父亲。
心头自然而然地浮现了山间车站。
那个山间小镇,此刻该是雪融冰解,草芽饱胀,嫩叶初绽芽苞了。但是,高山之颠仍有残雪,河里挤满了化冻之后的冰块吧?
没有光亮,没有声音,仿佛冻结在黑暗的河底一般的花子的心,也像因为春天的到来而开始流动的水那样……十七 希望的大海 花子母亲想当一位盲人学校或者聋哑学校的老师,为了和自己女儿苦境相同的孩子们奉献此后的人生。
自从和月冈教师见面之后,这个决心更加坚定了。
“您的家属或者您的亲戚之中,有耳朵不好的吗?这种话,我常常被人问到。”
这是月冈老师对花子母亲说过的话,因为自己的亲属之中就有聋哑孩子,所以当了聋哑学校老师的也许并不少。
对于这种残疾孩子们,一般人的生活中是把他们淡忘了。待到自己的近亲之中的所爱者出现了盲人,聋哑人,这时他们发觉,人世上有同样苦恼的孩子们很多,从而产生了真正的同情。于是想到,不仅帮助自己的孩子,而且还要帮助别人的孩子。
花子母亲就是这样的人。
盲人学校、聋哑学校都有师范科,以此培养教员。花子母亲打算获得这两方面的教师许可证。
为了花子,这是必要的。
但是,同一时间不能去两个学校,先去哪个,她拿不定主意。她希望,如果能办得到,她愿意和花子一起去一个学校。这样,她陪花子的同时,自己在师范科学习,可以说两全其美。
但是,像花子这样又盲又聋哑的孩子,盲人学校不收,聋哑学校里也没这样的孩子。
总而言之,能对聋哑人和盲人施教的设施,当前的日本还没有。
但是,月冈老师对花子给以深切的同情。她对她的学生做“家庭访问”时,顺便来看她们母女。
她对花子母亲说,凡是她自己能教的,她一定教教她。她说:“我希望得到校长同意,我就说,我想把花子放在我的班里。和别的孩子一起教,无论怎么说也有些勉强,不过,仅仅进了学校也许就起些作用呢。”
“是,只要能进学校,那就比不进好……”
花子母亲对这件事决心抓住不放。
“不过,现在就指望这个那可不大现实。我只是想试试看,明确的希望连我也没有。
至于您这做母亲的,就只好请您怀着一切只能通过试验看结果的心情了。但是,花子的教育如果获得成功,也算我立了一大功劳。因为在日本是头一个嘛!不仅让花子一个人,而是让许许多多和花子相同的孩子有了希望。”
花子母亲紧紧地搂住花子说: “花子,你可得认真对待呀!”
“大娘,花子没问题,聪明着哪!”
达男似乎为了鼓舞士气爽爽快快地这么说。
“对!教孩子,首先就得相信那孩子。”
月冈老师也表示同意。她接着说: “不过,我这当老师的不大可能成为沙利文先生。”
安妮·曼斯菲尔德·沙利文以海伦·凯勒的老师而蜚声于世。
沙利文到海伦·凯勒家来当家庭教师那一年,海伦7岁(按日本习惯是8岁),沙利文21岁,也就是公元1887年的春天。从那时到现在,几十年之间,沙利文为海伦献出了自己的一生。
海伦·凯勒是这样描写沙利文先生的: “先生万一有个好歹,不知道这个世界会成了多么荒漠寂寞和乏味无聊的东西啊。
那时可能我什么事也无能为力了吧?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工作时的自己会是个什么样子。
三十年之间已是我的一切的先生……”
这“三十年”是距今已经二十年前了。其次,她还说: “说实话,如果没有这位先生,对海伦来说,可能是生命将不成其为生命,天堂也不再是天堂吧。她说,她自己完成的事,全是通过先生完成的。从来没有说过是她一个人完成的,连一次也没有说过。其次,不写先生的事迹而只写自己,一次也没有。”
确实如此。是沙利文先生的爱心与诚意,以及不懈的努力,培育出海伦·凯勒。
施教者和受教育,这两个女人一心一意,创造了一个奇迹。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从人生的旅程上一路风华地走来。
月冈老师把海伦·凯勒写的五部书的日译本借给了花子母亲,希望她务必读一读。
月冈说,一定得到鼓舞,获得力量。还说,不仅是盲人与聋哑人,也是所有不幸人们的‘圣经’。还提到,这样健康、明朗、感染力很强的书是很少见的。
根本没有残疾人的偏见,或者悲观的踪影。通篇充溢着光明与喜悦。
这本书反复告诉人们的是,即使眼睛看不见而且耳朵也听不见,但生在这个世上该是多么幸福与美好。
“海伦·凯勒既喜欢音乐,也歌唱月亮和星星的皎洁。”
“啊?连月亮和星星也……”
花子母亲吃惊地反问。
她确实不解,盲人怎么能看见月亮和星星。
“对,因为她用全身心赞美自然。当初我也吃惊不小呢。像我们这样,虽然眼睛睁着,但是感觉迟钝,还不如盲人哪。”
月冈说完之后,忽然好像遥望远方的神情。
海伦·凯勒的书上说: 盲人是用心灵的眼睛看,色与形的美是什么,边想边…… 聋人是用心灵的耳朵听,声音之美是什么,边想边…… 从海伦·凯勒的书上虽然读到这样的句子,但是真正的意义却不懂。
如果对花子的教育成功,通过和自己“一心同体”的花子的心灵眼睛、耳朵,就能知道那些吧。
“我们一天到晚,因为眼睛看得见,耳朵也听得见,反倒忘了眼睛、耳朵的弥足珍贵之处。我教聋孩子们时,就常常这么想。以自己本来就是聋子的心情去听,那么,不论是河水声也不论小鸟的鸣叫声,是不是更加美好?……”
“是这样!”
月冈老师的话使明子大为感动。
一时说不清,总觉得接触到深深的情谊。
“只想花子是个可怜的孩子,那可不行。她也许有比我们更加卓越的灵魂。让我们大家把这个灵魂摇醒吧。”
花子母亲高兴极了。她自己决心当个好老师,决不次于对自己讲这番话的月冈老师。
花子和母亲进的学校,大致就这么定下来了。
花子也许不被批准正式入学,但是,还是有可能作为月风老师的特别学生而留下来。
大家为了送月冈老师,一起穿过了上野公园。
到了电话亭前时,明子问: “达男,你没给咲子挂电话吧?”
“对。净注意听月冈老师说话,就把招呼咲子的事给忘了 花子母亲接过话茬这么说。随后微笑着说: “等我给她写个信,告诉她,花子也快上学了……”
树木嫩叶的香气从远处不断飘来,同时也听到火车的响声了。
花子母亲的头稍微低着往前走。
她在想,那火车是朝着花子父亲任站长的那个方向开去吧?”
父亲在山间小站上送往迎来的火车,现在依旧是每天到达这里,也每天由此开出。
“大娘!”
达男突然喊了一声。
“这个星期天上伊豆去不?我和姐姐两个人去呀!”
“去伊豆?真好!”
“去吧。带着花子去,准有趣。”
“达男又要闹胃痉挛啦,可真够受的!”
达男爽快地笑了,然后拉住花子的手说: “花子,去吧。花子,你还没看见过大海吧?”
“岂止大海,什么也没看见过哪”
“那就让她摸摸大海!”
“啊,花子,就用你这双小手摸大海?”
明子立刻拉住花子的另一只手。
花子母亲也没去过伊豆。不过,那明丽的大海和天空立刻浮上心头。她想去看看呢。
细想起来,从把家搬到东京以来,哪里也没去过呢。
等到上学的时候,忙的事就多着呢。新的生活开始之前,短暂地旅游一次倒也不错。
于是就和明子他们约定了。
星期六午后。
花子母亲把她抱在膝上坐在佛坛之前,行过礼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