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定了罢,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现成的,把他直接关到他住的窑洞里,他不是有力气杀人碎尸嘛?叫他每日往里面挖洞就是。记得,没收他可以自杀的任何东西。
吃喝拉撒睡,一应全在里面,我们每日只管送他水食。除非大山通了,否则,这辈子都别想再出来……。”
前几日的早上,元六去茅厕,看到两只人的手臂,扎扎着十指,直愣愣的栽在茅坑里,吓得尖叫一声,当时就吓尿了,瘫坐地上……
随后,其余的几块被弄出来,那是一个女人,被大卸成六块,丢弃在粪坑里。而杀死她的,竟然是她残疾了的男人,乾和十八年的幸存者。
她是之后买来的伺候他起居的婆子,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不过早被那人霸占了。因男人是龙化山的旧人,又瘸了腿,平日里的各种施虐,大家便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红嘴崖的最低处,有几个天然窑洞,原是山中用来储菜存水果的地方。后来,又靠崖打窑,增了不少可以住人的洞舍,冬暖夏凉,用以安置那些因残疾而自理不便的孤鳏。
为了他们不致孤闷难熬,方俊给他们每人都配了婆子伺候。虽然,他们也不都是原山寨的重要成员,有的,甚至仅是个小喽啰。
没想到竟然有个人渣,做出这样凶残之事,令依依无法容忍:“这个变态,平日里,茅厕都自己上不得,如今,居然可以将那么大块的尸体扔到我崖上面来?”
当然,她也知道,崖下的茅厕,设置得比较远了一些,因为,她不想使丹凤峰下的梦溪被污染。
“真人,怎么说,他也是原龙化山的老人,你该手下留情才是,很多人对你的处置方式表示有意见,不过杀了一个婆娘而已……”
依依面沉如水,打断陆无疑的话:“婆娘?婆娘就不是人了?你刚刚说,李仙长让全凭我发落,还没如何,就要反对否决?”
“贫道不敢……”陆无疑最终按照依依的吩咐,将那人锁进了他自己的的窑洞中,每日不劳动,就没有水食……
龙化山风光秀丽,夏季气候凉爽,春秋季短暂不明显,冬季长而寒冷。
山中不乏天然的各种松树、果木、药材、花卉;可食用的藻类、菌类皆等。
还有许多动物,飞鸟走兽很是不少,飞的如苍鹰、毛头鹰、云雀、红咀山鸦、山鸡、红牵、啄木鸟、石鸡、灰喜鹊、斑坞等;兽有猫、狐狸、草兔、狼、金钱豹、山猪、梅花鹿等;还有诸如蛇这类爬行动物。
方俊经常会带着他两个弟弟回来打猎,顺便给依依他们捎些日用品过来。
刚开始依依想,自己应该努力做个万人迷,那才符合穿越女的常规不是。然后再以色谋私,以色谋利,以色行贿,那样,方便之门,岂不就会处处开放了?……
只是,后来,她对自己失去了信心。这个新躯壳里面,住着一个颗异于常人的灵魂,类似于谁说的童颜熟女。
她不知道女人怎么会有“生,熟”之分,想来,是相对于‘青涩’来说,熟了自然就是老女人了。
这个躯壳,光有一个与实际年龄不符的灵魂也就罢了,生活习惯却又与身边各种的格格不入,使她开始有些兴味索然,极不自信起来。
她觉得,自己实在提不起兴趣来矫揉造作的,故作姿态的去迷惑那些美男子,即便他们真的秀色可餐。而且,这样的事情,打死她也是做不来的。人人都是凭本事吃饭,她自认自己没有这方面的本事。
对大多数人而言,守财不易,财富更难求,许多人辛苦一辈子,赚不来一个人一秒钟的钱。说的难听点,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挣到做鸡鸭的钱;也并非随便谁,都可以将有钱有权的大腿拖上床。
她认为,即便有男子恋上自己,也只是相中了这张年少美艳的娇颜;更或者,如所有穿越女一样,不过因为举止异于寻常女子而被追捧。
被追捧了还算好的,万一乐极生悲,被当做妖孽消灭掉就完蛋了……
还是守着自己的心,守着自己的身,做个方外之人,低调内敛,简约些过自己的日子更合适些。
前世的她,经历过,感悟过,惊喜过,忧伤过……不过已经都是南柯一梦了。只要做到不盲从,不随波逐流就够了。这是她对自己这世的要求。
依依带着几个元,在崖下空地上来回踢腾,把去岁的枯草压得苍黄扁平一片,露出底下探头伸脑出来的嫩绿。三月的春风风瑟瑟吹拂,依依的心也如风筝般飘飞起来。
依依想,人但活着就要学着创造财富,然后再去享受。方俊虽然给自己免费提供了享受的条件,只是能维持多久呢?
自己都这么大了,在这里来说,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只怕这福气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收回去了。她叹了一口气,得学方俊一样,须自己闯出一片天地来,才无后顾无忧呀。
经历两世的她明白,经济不能独立,人格就无法独立的道理。
每个人都一样,至少得要先养得起自己,不要依赖于他人。将来即便没人管没人养了,也不用为一日三餐而犯愁。
经济独立了,就不用去讨好谁了,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全是自己赚来的,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没有顾忌,不用看谁的脸色;也能花得随心所欲,心安理得,理直气壮不是?
微微闭眼沉思的依依,忽然感到有人注视自己,张开眼睛一看,又是元三。
“都多大了,还顽皮偷懒啊?”依依冲他皱眉瞪眼,做了个很凶的样子。
他却笑了,容颜如花朵绽放一般,依依竟被耀得呆了一呆。这元三龙眉凤目,比方俊都漂亮,简直就是个祸水。
“姐姐,一会儿练完,我要三哥陪我放风筝,你陪我们去吧。”元二转动着黑黑的眼珠,不时还瞥瞥元三。
“好。”依依一边答应一边心道,我不看着你们,谁知你们又要起什么幺蛾子捣乱。
“噢,姐姐陪我们放风筝喽。”元二邀功般,在元三对面手舞足蹈。
元三只微不可见的回以一笑,算作奖励。
十二岁的元一真人,与几个老道姑住在红嘴崖。在此山外,元一有着另一个身份,曲原州大商方定周的小妹方定依。
依依的母亲在那年之后,便缠绵病榻,苦熬到依依七岁时,终于郁郁而终。
如今大舅母与几个表姐弟们都随着方俊,只依依以为母守孝为由,又说喜欢这里清静自由很少涉足外界。
方俊改名定周字子俊,因着诸般考虑,在改名立户造册时便将依依几个,都列为自己亲弟亲妹。
当时国家乱局初定,方俊手中又有银两,再加上李晴这个堪称智多星的军师,所有活着的山寨人员都得到了妥当的安置,在安定后的大顺朝平安喜乐的活着。
因着依依向来比另几个弟妹懂事聪慧,方定周待之之亲,超过自己的亲妹方定然。
留有前世记忆的依依自然肯留在这里了,大顺国男尊女卑不说,女人们一律以小脚为荣,大脚为耻,娶个媳妇首先看的就是脚。
有次她遇到人牙子把要卖的女人用帐幔围起来,只露出下面的脚,让买者挑选,可见这里世风对小脚的重视。
而这些,却都是依依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当然,匪婆如依依的母亲、舅母等几个活下来的都是天足。原也有一些小脚的,在顺兵的多次围剿中,下场可想而知。
当今世界一派和平,不缠足的女人一般都认为是贫家丑女。因为家贫了,自然免不了风吹日晒雨淋。
可以想象,恶劣的环境中,美女想要把皮肤保养好太难了。因此,任何时候都一样,都是得钱做人,不是人做人。穷了,自然就得接受被时人看不起。
因着缠足一事,依依从一开始,就死活不愿意,经过了无数次不要命的反抗与哭号的斗争,依依总算没有被入乡随俗。
要知道,依依的母亲,那可是受不得宝贝女儿有一丝哭声的。而异类依依,是从生下来都一般不哭的。
这里的人普遍重男轻女,而依依却是她母亲的心尖子,因此,依依要怎样,母亲无不答应。
缠足之风,在依依母亲小时还未怎样兴起,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谁都不清楚,但依依认定缠足就是为了压迫女子,控制女子人身自由,更是为了满足男子的兴趣。
因为,时人要求女子为夫守贞,限制女子行动,不让与外界多接触,剥夺和其他男子交往的机会,强调妻子是“内人”,不应出远门。可想而知对女子摧残、扭曲到什么地步。
方定然是个真正实心眼的好女孩,那年被舅母诱哄着,先以热水烫脚,趁着脚还温热,将脚拇趾外的四个脚趾向脚底弯曲,紧贴脚底,并在脚下趾间涂上明矾。
舅母用织布机上的“射通”,横垫在她的脚腰下,让脚腰凸起。然后,裹扎起来,逼她走路。
慢慢的,脚腰被“射通”凸断了。她因此一个多月不能下床走路。虽然脚腰折断了,但她的脚仍然臃肿难看。
她随了方家人的脚大身壮,舅母又心疼又发愁的念叨:“你这双男人脚,怎么还不烂?”
请来裹脚的婆子也说:“难烂了,该使用其他法子了。”
于是,舅母在那婆子的指导下,把半个瓷碗,砸成碎片,放在她的脚底、脚腰、脚面上,再用缠足布包裹起来,套上小鞋,让她下地行动。
她的脚被划破了,血迹从缠足布中渗透出来,变黑,发腥,发臭。她经常疼得脸色苍白,精神恍惚,体重大减。
时间一长,脚被缠得弓弯短小,使脚底凹陷,脚背隆起,脚的长度也缩短。
方定然最终有了一双芊芊玉足,身体也一度柔细苗条。她因行走不便,只得轻抬步,微扭腰,尽显柔弱。在他人看来倒是莲步姗姗,赏心悦目了,可小姑娘却差点被弄残废了。
整个过程,方定然哭天喊地流了多少眼泪,舅母陪了多少个通宵,依依也许比他们更记得清楚。但舅母说,为了定然将来嫁得好,必须狠心如此。
依依无力改变现实,只能陪着伤心。她不能容忍无辜的女子成为畸形足,更痛恨这个把人的思想都扭曲成畸形的世道。
跟随她的元六,就曾被缠过足,不过时间不长,她老家就遭了难,开始逃荒后就又放开了。
元六跟随依依之时,依依就说了:“如果计划侍候我一辈子,就先放足;若缠足了就去曲原,跟着方大娘子罢。”
那时的元六才多大,就居然会羡慕女人小脚了。不过,她最终还是撅着嘴,没再张罗裹足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