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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星星之火

元六因为上次的粪坑奇遇,当场尖叫一声,就吓得晕了过去。她不吃不喝睡了三四天,胡神医看了也没用。最后,居然用了叫魂的方法,才又活泛过来。

办法是陆无疑道长出的。半夜三更时分,巫师般的他带了元三元五,拿一大扫帚,上面捆了大红布条,在茅厕附近,左绕三圈,右绕三圈,然后,又念叨着她的名字,一路回到她睡觉的地方。将扫帚挨着她放下…。。

依依本来是不信的,但是,元六却的确因此而苏醒过来。

因为好奇,大家便问她这几日可有什么奇遇,比如做了什么梦。

她哭得泪人一般:“我其实一直瘫坐在那里,心里很害怕,眼看着你们都走了,我想跟上,可就是动不了…。。

后来,电闪雷鸣中,孤零零的我,觉得自己也要快化成雨点儿的时候,一只温暖的手,将我放到一片莲叶下面,之后,我就一直躲在那底下…。。”

元三却突然脸现惊疑,与依依对望,说道:“大雨响雷那夜,我也做了个梦……你我一同栽下一颗睡莲,看着它渐渐成型,有鱼儿在它下面游来游去…。。后来,你把一条呆头呆脑的小鱼,放到了莲叶下面……”

这事已经过去了一段时日,依依几乎忘记。可是昨夜,她竟然也梦到,自己与元三携手,在丹凤峰顶飘游,那个长着睡莲的地方,就在一个水池中央……

是被他经常说的梦境感染到了?还是这具躯体进入了青春期?

正想着这事的时候,接到方俊派人送过来的信,他要依依今年务必回曲原州过中秋。今日已是八月初十,方夏已然给李道长等人送去了过节之礼,正在候等她一道回府。

方夏恭恭敬敬的左催又请,因元三与元五带着元二外出未归,依依只好领着身手不错的常姑姑,还有元四元六坐上马车,跟着方夏向曲原而去。

龙化山去县城大概百八十里的路程,马车将将行了一日才来到青龙县。

这里如今,已经有了方俊为往来方便购置的宅院,里面丫鬟、仆妇、家丁倒是一应俱全。呼拉拉,依依一下车,就被几个丫鬟婆子迎进了院子里。

这宅子不算宽敞,仆从也就十几个。虽是暂来暂往打尖的去处,院内侍弄的却香花兰草的充满雅趣。

到了廊下,笼中雀鸟发出悦耳的鸣叫,鼻端一阵幽幽的清香,气韵情致俱全。

绕过一株开着白花,疏朗如云彩的桂花树,便是一个横拉门的过厅,厅前是木廊,廊上悬有金黄的铜风铃,廊下有流动的细流。

一个脸上稍微有点雀斑,嘴巴有点大的俏丫头,刚才自报名说叫桂花的,站住脚步,轻声道:“二娘子请进,大官人在厅中等候。”

山间乡野长大的人,如今到了这样雅静的地方,身后元六元四的脚步都轻柔了许多。

依依抬抬手,示意常姑姑与元四元五止步。自己上了木阶,在障子门上叩了两下,厅中传出方俊略含磁性的声音:“进来。”

依依顿了一顿,伸手推开障子门,就见一个白袍男子负手站立窗边,默默地望向外面,夕阳的金光洒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乌黑的发髻上、肩膀上……

仅从这个角度看去,便如被镀了一层金边,竟是美如冠玉俊逸不群。

顺着他的目光,依依看到了刚刚的那棵白桂花树的顶子……。他刚才肯定知道自己过来了,她扑闪了一下眼睛微笑起来。

从乾和十八年冬天以后,就再没见他穿过其他颜色的衣袍了。他在为那些亲人们守孝啊,难道固执的你,计划在阴影中过一辈子么?

此时方俊已经转身面向依依,对她点了点头,道:“总算来了,坐,累么?”

现如今的人家,大多用胡椅胡凳,这间屋子里的摆设,也不例外,一张高桌四只木椅。平常也多有八只椅子的,因为时人讲究四平八稳。

待他先坐稳了,依依笑着道了个万福,道:“小女子见过大官人……”

方俊翘唇斜睨她,将手指屈起又展开,招手叫道:“顽皮,还不快过来坐下。”

乾和十六年起,大顺朝社会形势的变化,使统治阶级的刑事政策也相应地有所变化,其中突出了对盗匪犯罪的镇压。

新帝熙宗即位后,更加强调了,有关贼盗罪的划分危险地区,加强对“贼盗”重罪的镇压。甚至按照处罚谋反等政治性犯罪的方式,惩治“贼盗”重罪。

“盗贼”罪当死者,没收家产,家属流放千里;罪当死徒、流者,发配岭南。上述罪犯虽遇大赦令,不得减其罪。

凡是窝藏、庇护死罪“盗贼”,情节严重者斩。“盗贼”之家门,并须钉挂木牌,上书犯罪情状、所定刑罚。如有迁移,须得经官府批准,才可放行。

凡强盗者,不问有赃无赃,必处死;赃满五贯文足陌处死……

在惩处“盗贼”的手段上,极其残忍,动辄处以腰斩、弃市,甚至凌迟。至于羁押期间种种问讯酷刑,那就更不必说。

想到白色恐怖下,那时还是个少年的方俊,终日为一众人能够活命,惊忧愁烦,夜不能寐……

依依眼睛湿润了,情绪也随即低落下来。

正因为这些,方俊才会改名方定周,又不想抹灭父母给起的名字,定字为“子俊”。那时,他发誓说,他将来总有一天还是会改回方俊的。

“怎么了?见到我便要喜极而泣么?”方俊见依依发怔,长睫已将那双喜怒皆现的眼睛掩起。

他就故意逗她,用指捏了她的鼻子笑道:“既如此思念,以后就别回山中了,只管在府里安心呆着,守在我身边就是,ok。”

依依噗嗤一下就笑了。她想起那年,他竖起三指,将拇指与食指一圈,做了个ok的动作,她当时就激动得扑过去将他抱住,以为自己终于找到组织了。

随后,将嘴趁在他耳边,悄悄的问了他一个最低级的问题:“ok是什么意思啊?”

“你说呢?”方俊偏头盯着她微笑,一副“你当然懂得”的表情。

她也意识到问出这样的话似乎有些小看人,便嘿嘿笑道:“当然是‘是,或者好’的意思啦。再给我来个答对了的手势好不好?”她满脸期盼的望着他。

他说:“其实,我的意思是,你已经三天没过我书房来了……原来你把‘是,或者好’叫ok啊?”

他又反问她道:“答对了的手势?该怎么做?”

依依极为疑惑,便又在他面前画了个,前世公路牌上多见的连续转弯的行车图案:“这个你应该记得吧?”

他思索一下,笑:“莫非是要遭雷劈的意思?”

接着又皱眉,道:“拿你的天文考较我?你何时教我学过这个了?”

依依彻底无语。她觉得自己隐藏得够深了,可每到他面前,就总有一种原形毕露的感觉。

他向来聪明,男人天性又比女人狡猾得多,比较善于潜伏。不过……

那时,她心中就暗暗打定主意:你别不当回事,孙悟空再能,也逃不脱如来佛的手心,我迟早要试探出你来自何方……。

结果却是,直到现在,她也没弄清楚他是不是自己的同类。

刚才他站立出神时,浑身浮泛着温柔而迷离的薄雾。此刻的那双眼眸已然黑亮,微笑时又如水晶般透明。

依依最喜欢他现在微笑的样子,每当这时,她就觉得这天底下的男子都及不得他。只可惜,这样的笑颜平日却很少见到,依依心中又是一滞。

她皱着鼻子在他手指下扭来扭去:“方夏没跟我说你在这里等。”

“原是有事不得脱身,但事了之后,不放心你,我才又赶过来的……”指下细嫩的小鼻子柔软滑腻。

“有何不放心的,又不是第一次走,况且有常姑姑在。再说……”依依再次嘿笑:“光天化日,乾坤朗朗,敢行凶者何人?”

“又胡言。其实,我与你有正事说,”方俊收起笑容:“明日起休要再着男装了。不然,母亲见到又要伤心落泪。”

他清俊的面庞上满是无奈:“而且,依依,你也真该收敛收敛了!”

说着,他让桂花捧来一堆,女子的衣物首饰……

依依喜欢女装的各种款式,却从不爱穿,嫌麻烦累赘。走路稍微一快,就有自己绊倒自己的危险。因此,在山上是道袍,出来是男装。

看着面前的这套衣裙,据说是方俊亲自给她挑选的,依依叹气:“这衣服好漂亮,只是,我穿了会不会暴殄天物?”

她一脸沉醉满足的表情,抚摸着衣料:“手感极好,就是…。。明天以后又得一小步一小步挪着走了。”

见他又屈起了手指,依依急忙嘻哈着跳了开去……

看着她明媚轻快的笑颜,子俊心中一片舒畅,有谁知道,只有依依在身边,才可以令他真心开怀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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