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晚上回来问我:“小海,明天上午你小姑的酒席你去不去?“
我说:“不去。”
我爸说:“你不去,那你在家做什么?”
我说:“在家看书?”
我爸翻了我一眼说:“我看你娃子的成绩也不咋样?还看书,再看都看傻了。到时候我跟你妈都不在家里,你一个在家你吃什么喝什么?”
我说:“自己会做饭。”
我爸说:“你也去吧,你娃子去了可以多见见人。一天到晚就知道读书,跟书呆子有什么区别,我看你娃子都看傻了,学懵了。”
我只好无奈地答应了。
到了次日中午,五爷家嫁女的喜酒正如火似荼地开展。五爷家不大的院子里排满了宽桌子和长凳子。还有的桌子还没有摆下的,就只好排在五爷家院门外。
厨房的门口放了很多的碗。我妈妈和其它同族请来的妇女们都在那里帮他们洗碗。
我们村有一个王厨子,最会做菜了,听说去厨师学校学过半年,不知真假。只见王厨子在厨房里忙得满头大汗,又是切菜,又是下锅,旁边还有一个生火的煤炉。
虽然是冬天,天气比较冷,可是王厨子肩膀上搭条毛巾,在燥热的厨房里时不时地用毛巾擦汗。他扯着嘶哑的声音指挥旁边来帮忙的妇女们给他烧火,把洗好的盘子放到他的身边。
王厨子也是一个鼻涕多的人。他在做菜的时候,也时不时会忙里偷闲,伸出右手捏住鼻子,捏一手鼻涕下来,然后随便冲冲水,就继续做菜。
外面来的亲戚朋友也挺多,五爷在那里迎客,不管亲或不亲来了就是客。
院门口还有一张小桌子,是记帐的。我们村里的老会计也被请来,坐在桌子旁边。
来一个客人不能在这里白吃饭啊,要给红包的,比较吝啬的会给20,一般的人会给50,关系好一点的人会给100,200,500.那像闺女这样的直系亲属就得跟1000元,既然给了上百上千的红包,也不能默默无闻不是?于是一般上红包之前要先点一串鞭炮放放。鞭炮响过之后一般都是大礼的。
五爷这人,表面上谁来都是客,而实际上非常在意帐上的红包记录,趁没有人来的时候,时不时地问会计要帐本研究一番。
其实给1000红包的都不算啥。有一个有钱的主给了5000元红包。
情况是这样的,当时我跟我爸坐在门口旁边的桌子上,跟身边的人闲聊,别人一般都聊点庄稼上的事情,做生意的聊着生意上的事情。我爸一般比较喜欢在那里吹我的学习成绩。
尽管在家里面把我贬得一文不值,但到了外面,总是跟人吹我在学校如何成绩好,如何厉害,老师如何喜欢。其实没有多少人喜欢听,都是客气地笑笑而己。而我爸却每每乐不此疲。
就在大家都在各忙各的时候,这时一辆锃亮,锃亮的红色桑塔纳缓缓地开到了五爷的家门。
那车相当的豪气,在阳光下面闪闪发光,两头都尖的造型表明这辆车里坐的是高雅的有钱人,绝不像面包车那样恶俗,也不像吉普车那些粗陋。
车还没有停下,小车的喇叭“滴滴滴”地响个不停,将所有聊天人的兴致都打断了。
这时桌子上有人叫道:“我的妈来,来小轿车了。快看。”
这里大家都停住了手中的活。男人们也不聊天了,站起身来看院外的小车。女人们也不洗碗了,停下手中的活抬起头来看小车。
小孩子们也不闹了,都跑到院外面看人家的高端玩意儿。
小车刚停下就一会儿,那小车周围是围满了吃瓜看热闹的群众。
小车的门很快就开了,围观的群众马上让开一片空间给人下车。对强者的尊重是我们老百姓一贯的原则。
车下来了一位四十多岁的妇女,手里提红色皮包,一身褐色的毛泥大衣。接着又下来一对男女,男的穿着一衣黑色的皮衣,梳着干净的偏分头,女的打扮的花枝招展。现在冬天却穿着裙子。人家说那叫冬裙,反正农村这么穿挺奇怪的,女的假眼睫毛很长,嘴也涂得很红,头发染成黄色。反正是气派得不得了。
还从后备箱取出2000响的鞭炮。
别的鞭炮响起来都是“啪啪啪”而这2000响的鞭炮就是不一样,被点燃之后那是“咚咚咚啪啪咚咚咚啪啪咚咚咚咚啪啪啪啪啪啪”.那声音震耳欲聋。
小孩听了都远离,大人听了也连忙捂住耳朵。
那鞭炮放了十分钟才放完,放完之后,院子外面灰尘一片,连几里外的人都能闻到炮火味了。
我五爷迎了上去,对那中年妇女说:“翠霞你们终于来了。”
叫翠霞的中年女的说:“爹,俺们来了。”
那们叫翠霞的中年妇女其实是我五爷的大女儿。我小时候是知道的,后来接触很少而己。
五爷又对那两个年轻的男女说:“章军,麦玲你们都来了,快上屋。”
说着伸手指着院子。
那两个年轻男女的也应了,和五爷一块进了院子。
那个叫章军的应该就是翠霞姑姑的儿子,那个叫麦玲的应该是儿媳了。看来已经混成有钱人了。
到了院子后,他们一行径直走到收帐的桌子旁边。掏出了整整50张红色人民币。
哇,把旁边的人都看傻了。个个都竖起大拇指:“真有钱,真厉害。”
五爷也是笑得合不拢嘴,这生意做得可真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