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以往一样，炼器阁二楼正中，柳老头儿斜靠在躺椅上品茶。
卫涛一来，就见这老头儿脸色发黑，神色冰冷，显然此刻心情不好。
但他心情不好，卫涛心情却不错，先是见礼，然后即笑道：“师傅，不知招徒儿来有何事？”
柳虎林冷着脸，看着笑容满面的卫涛，突然之间，有种心灰意冷的感觉。
资质再好又如何，如果自己没有一颗坚定的向道之心，外人再怎么说教指点，又能怎么样？
想自己苦修八百年，当初也算是天资横溢，现在呢？不也被卡在这一关，不得寸进？
本以意收了个佳弟子，老怀大慰。可一开始还算好，修行认真，修为也是一日千里。可最近这二十年，眼看着弟子修为止步，自己急得跟什么似的，可他倒好，竟然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柳虎林气愤之余，不由得也有些丧气。
虽然失望，但既然已经把卫涛招来了，多少也得尽些师傅的义务，于是问道：“二十年闭关，你倒也刻苦，可有收获？”
卫涛点头，也不瞒着师傅，在他想来，自己这点儿本事，人家根本不会看在眼里，何况，这些年来，若无师傅照顾庇护，自己又怎么会修行的这么顺利？
有了这种想法，就把这些年的收获，除了几门法术没说外，一一全盘道出，甚至连自己准备逆转混元打磨筋骨的想法，都合盘托出。
柳虎林一开始还不当回事儿，可听着听着，神色就变得郑重了起来，眼神亦是越发明亮。
特别是听到修行混元功竟然能壮大真灵时，他更是激动万分。
“宇大无穷，包容万相；灵隐于魂，无始唯真。”他喃喃自语，似有种种感悟涌上心头，一时之间，竟然痴了。
卫涛也不以为意，只静静等待。
“果然，奇功也。”好半晌，柳虎林才吐出口气，慨然而叹。
壮大真灵之法，别说玉辰界，就算在其大界域，也少有耳闻，甚至连那些长生之辈，也都没听过。
别说是壮大真灵的法门，就连真灵的存在，也不是所有修士都能知道的。这算不上是什么秘密，只不过真灵一说，非长生之辈难以感应，普通修士，就算是知道了也没什么用。
可现在，柳虎林第一次听说，竟然在筑基期就有修炼真灵的法门，又岂能不生出大开眼界的感慨？
“此法玄妙无穷，我听你说了几句，隐有感悟。切记，对他人，你万不可言传，日后就算是传给弟子家人，也需得在传法后，下些禁制，以求保密。”柳虎林一脸严肃。
卫涛怔了下，失笑道：“师傅，至于吗？一部功法而已，哪家宗门没有？”
“放屁。”柳虎林一声怒喝，震得几上茶具都晃动不已。
他盯着卫涛，两眼中神光闪烁，怒火熊熊，好一会儿，他才深呼口气，一把拉住卫涛，人影闪动，化做遁光飞起，转眼间就到了自己洞府。
进了洞府，他也不急着说话，手诀连施，竟把护府大阵激发开来。
卫涛早愣住了，看着师傅施展，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心里也暗暗嘀咕，有必有整这么大阵仗么？
激发了护府阵法后，柳虎林才算平静下来，看着卫涛，神色极为严肃：“徒儿，你经验还少，为师也不瞒你，这混元功，绝对是开一派先河的奇功，若是让别人知道有壮大真灵之效，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发生什么？”卫涛不解。
“抢夺。”柳虎林淡淡吐出两个字。
卫涛怔了下，心中不以为意，要真是高人来抢，大不了就教给他就是了。
似看出了卫涛的想法，柳虎林脸色森然：“你以为，那些人就只是抢你的功法就完了？”
“难道不是？”卫涛也不是个脾气好的，连连被呵斥，脾气也上来了，不由反问道：“一部功法而已，真有人来抢，若是打不过，教给他就完了呗。”
“幼稚。”柳虎林冷喝一声：“他就不怕你从功法中修改一两句，再遗漏一两句，然后再胡乱添加一两句？”
卫涛一愣，这招儿，倒是够损的，不由嘿嘿一笑，决定以后如果真碰到这种情况，就这么办。
一看他表情，柳虎林差点儿没气得吐血，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你是真笨还是假傻？”
“人家夺你功法，你真觉得，把功法教给他就完了？”
“我且问你，你要教给谁？一个人来抢，你教一个人，十个人来抢呢？千百个人呢？”
柳虎林森然道：“你教了一个人，那人为了怕你再外传，会不会杀你灭口？”
“好吧，就算他心地仁慈，那么，他就不怕你使坏？会不会直接搜魂？再或者把你魂魄抽出，炼成伥鬼幽魂，到那时你还能撒谎？”
卫涛被骂得狗血喷头，却没有生气，只是冷汗直冒。
他不用细想，就知道师傅说得没错，自己还是太过幼稚了，要知道，这世界可没什么法律可讲，而且，就算是讲法律的地方，真正好东西，也不是区区法律，或是什么规矩就能管用的。
“壮大真灵之法，亘古未闻，你可知道这代表什么？”柳虎林没好气的吼了几声，不等卫涛回答，就直接开口道：“这代表，元神可期。”
“成就元神代表什么你不会不懂吧？”
卫涛眨了眨眼，不敢置信：“长生？”
“没错，就是长生。”柳虎林掷地有声：“亿万修士，长生者，不得一也，元神长生之法，修行者最多，但不得长生，一是法门不对，不得真传正法。”
“再得，就是天资不足，最后才是机缘，努力，或是家势等等。”
“混元功本就是直指长生的法门。而壮大真灵，就是在弥补天资，甚至可以说，是在重塑资质。除了无关机缘努力和一些外物，这一门功法，包括了长生大道三分之二的因素，你说，会没人抢？”
卫涛冷汗淋漓，到现在才算真正明白，这部功法的重要性。
“亏你还大大咧咧的，这也就是我，换成别人，早抢了你的功法。”柳虎林脸色奇差。
好半晌，卫涛才回过神来，不由讪讪而笑，道：“师傅想要借鉴，弟子自然奉上。”
“不必了。”柳虎林见卫涛言语倒也恳切，脸色才算稍稍放缓，道：“为师所修功法，出过三位元神真人，自然是长生大道，倒是不必换功法，而且就算是想换功法，重修几百年，恐怕还未必能有现在的修为。”
“哼，也就是我有正法，前路光明，可换做别人，那些小门小派的修士，或是散修，甚至是那些已得长生道果的大能，知道有这一部奇功妙法，你说，他们会不会动心？”
“到那时，别说是我，就算是咱们上门炼器宗也保不住你。”
卫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讪讪笑着。
“好了，我再说一次，你的功法，连带着所有在洪荒学到的法术，全部都不可传出，除非日后你成就长生，且战力出众，有自保的信心，到了那时，你再想传承道统，自然没人能管你。可是再此之前，最好是连弟子都别收，就算是以后成亲生子，也不要传下这部功法。”
“否则，后果不用我多说了吧？”
“再此之前，弟子绝对不会再对第二个人说起。”卫涛连忙点头。
柳虎林点了点头，这才算放松了一些。
闭目沉思了一会儿，他又问道：“这么说，你是因为学了炼字诀，才有所感悟的？”
卫涛点头：“本来我以为对这部功法足够了解了，可是师傅您传我炼字诀后，我两相一对照，不由发现更多玄妙。”
“这么说来，是因为你以往见识太少，所以错过了许多奥妙。”柳虎林摸了摸下巴，想了想，一翻手，扔给卫涛一个储物袋：“这里有三万灵石，你拿去兑换贡献点，然后去万经阁呆上一段时间，先别急着修炼，也别急着感悟，先把能记下的功法都记下，然后好好对照一下混元功，到了那时，想必你会有更多收获。”
卫涛接过储物袋，不由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么大人了，还得师傅养着，换谁也觉得丢脸。
柳虎林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心里想法，没好气道：“灵石什么的都是外物，唯道是真，这点东西都看不破？”
卫涛眨了眨眼，突然笑了，是啊，外物而已，师傅执掌一方炼器阁，又岂会差了花销，何况，钱财乃身外之物，只要活得够久，实力够强，那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自己又何必扭捏矫情？
更何况，自己早欠下了天大恩情，俗话说债多不压身，多想也是无用，等以后实力够了，再回过头照顾师傅呗。
当然，若是没那实力，自然也活不了多久，人都死了，什么恩怨情仇的，自然也烟消云散，也同样不必多想了。
“好嘞，那师傅，我走啦？”一朝看破，卫涛只觉得心中似有什么松动了一些，同时又有什么坚固了一点，说起话来，也重又恢复之前的模样，不甚拘礼。
点了点头，柳虎林境界高出卫涛十万里，自然看出这个弟子心境变化，暗暗满意：“行了，赶快滚吧。”
卫涛一笑，转身就要走，但突然想起了什么，好奇问道：“师傅您刚才说，上门炼器宗？”
“你现在不用关心这个。”柳虎林摆摆手，不欲多讲。
但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皱眉道：“你之前说，你准备逆转混元打磨筋骨？”
眨了眨眼，卫涛点头。
“你一身真气已经与真灵融合，若是逆炼，你就不怕把真灵给磨灭了？”柳虎林瞪眼。
“啊？”卫涛张大了嘴，还别说，他还真没想过这种可能，仔细一想，正常修行有壮大真灵之效，那逆转功法的话，岂不真是在磨灭真灵吗？
要知道，灵台中，真灵气团可不像是别人的丹田中真气那样纯粹的只有真气，而是真气与真灵已经融合为一了。
这要是真的逆炼……
他想了想，不由觉得冷气直冒，这是要把自己给玩死的节奏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