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空荡荡的教学楼走廊上,风带来了北方刺骨的寒意,袭扰独自忧伤的程明,他的额头慢慢低下,眼神弥漫愤恨,嘴角颤动,呼吸急促,双手积聚力量牢牢握紧,胸脯一起一伏。
猛然间,程明快速走进教室,随手夺过前排一位女同学的课本,站到讲台上,当众将那可恶地一页撕下,撕成条,撕成碎片;严老师瞪大了双眼,嘴巴张开,缓缓将滑落的金丝眼镜推起,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么胆大妄为地一幕,同此同时,程明更加意想不到地干脆爬上了讲台,笔直站在上面,用一种愤怒的眼神俯瞰她,并且大声喊话:
“同学们,站起来,假如你心中还有一丝自我,不是顺从的奴隶,那么,请像我一样站起来,请严老师离开我们的教室,同学们,同意的,请像我一样站起来,告诉她我们读诗写诗,并不是为了考试,而是因为我们是人类的一份子!因为我们生命的存在!因为我们可以奉献一首诗!同学们,同学们!”
严老师呆呆地左顾右盼,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教了三十年的书,头一回遇到如此胆大妄为的事情。一个,两个,三个,五个,十个,三十个,通通放下手中的书,跨上椅子,站到课桌上,反了反了,一个个那么陌生的眼神,那么愤怒的眼神,附和讲台上的激烈的言辞煽动,纷纷爆发了出来。严老师气的重重地合上书,课没法上了,看着站在讲台上的程明,一声不响地离开了教室,连门都不关,任它敞开着。
教室。
吕风发现教室门口走来一位教务处的老师,神情十分严肃,敲了几下门。班主任李老师一见,连忙放下书本,快步走了过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气愤地转身面向大家,说:
“你们先自习!”
说完,李老师带到门,重重地关上。可门合上的一刹那,吕风分明看见三班门口站了好些人,气氛好像还十分紧张。
“嘿,三班又出了什么事情,教务处的人围满了?”郭明半起身,嘴里不禁说道。
吕风直接丢下笔,快步走到窗前,郭明吓得拉都拉不住他;吕风紧张地望去,脸颊紧紧贴住玻璃,只见三班教室里走进了好几个老师,伸手指指点点,而其课桌上站立了好些同学,太另人意外了,有几个自动退了下来,有几个好像并不听劝,被上前的老师一把拉了下来,差点课桌都掀翻了,有些情绪十分激动,相互拉扯,被两三个上前的老师直接拖了下来,掀翻的课桌轰然倒地,书本撒了一地,还好前面的女同学及时跳开,那位同学一直被拖到了教室外面,里面更有甚者拿起课桌上的书本朝老师们砸去,但很快被上前的老师制止住,场面十分混乱。视线在看向教室外,一位双手相差当胸口的女老师冷冷地站在一旁,看到谁被拉出来,连忙躲到了李老师后面,原来那人是程明,还被四五个老师夹击住,快速带下了楼,副校长丁老师重重地用手敲了一下讲台,四五个同学被带过眼前。
“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郭明一个劲地挤上来。
吕风看的心惊肉跳,说不出半句话来,他下意识地感觉到程明他们付之行动了,要打破禁锢的牢笼,要喊出自己的心声,开始抗争,开始战斗了。他们难到是要为死去的李海证明吗,他们难道真得有把握让结局偏向所想的那样吗,他们难道真得准备好了么?
走廊上几个老师注意到了其他班级几个好奇心特别重的同学,立马厉声呵斥,叫他们回到教室中去,李老师此刻一边走过来,一边看着自己班级的教室。
第十章
校长办公室。
一位年迈安详的老人弯下腰十分仔细地观察眼前一盆小叶赤楠的盆景,然后,拿起喷水壶,均匀地喷淋了起来,阳光照射到小叶赤楠椭圆形的叶子上,叶子显得晶莹剔透,美极了。
外面有人敲了几下门,随即,教务处主任进来转身关上门,等待校长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最后询问学校发生的什么,可是,校长似乎更在意他眼前的盆栽,旁诺无人,给足了教务处主任无法接受的耐心,于是,教务处主任上前一步,表情紧张,说道:
“校长,必须严厉处置三班那些肆意破坏校园风气的学生,必须厄制他们无法无天的苗头,再不能容忍他们肆无忌惮了,学校的规章制度任由破坏,今天他们可以弹劾代课老师,明天他们就会弹劾你我,照此以往学校还怎么管理,升学率还怎么保证,校长,咱们再不能用零容忍地态度处置这样的事情了,学生们可是很容易被这些思潮误导煽动的,到时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那么,你的办法呢?”
“开除,把带头闹事的几个通通开除,其余严重警告,让严老师继续代课,以此为戒。”
“叶主任,我知道你消除校园不良风气,一直干得不错,但是光靠恐吓来制止学生的叛逆情绪,则会适得其反,就像火上浇油,为他们制造为之摇旗呐喊的东西。叶主任,你喜欢养花吗?”
“校长,我们······”
“这养花嘛,不是拿它到太阳底下晒晒,没水了,拿个喷水壶浇点水,不是,就拿其中浇水来讲吧,什么时候得浇水,怎样决定浇多少水,都是因盆而异,因季节而异,因土而异,因树性而异,都是有原因的。”
“校长你智谋高远,可是如今已是迫在眉睫,不法办,恐怕日后更难以控制了,学生来学校就是为了读书,然后考大学,说白点,就是为了考试。”
“前几天,三班的李海跳楼死了,两天后,我依照你们的建议,把甄老师给开除了,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李海为什么会选择跳楼,这要有多大的勇气啊,是什么另他不愿再继续活下去!”
“是早恋,我们跟他谈过好几次谈话,做过好几次思想工作,可能是因为被拒绝的,所以才······”
“不不不,那只是表象中的一点。”校长坐下,抽出抽屉,拿出一本诗集,惠特曼的诗集,深情并茂地念道:“啊,自我,啊,生命,这些问题总在不断地出现,毫无信仰的人群,川流不息,城市充斥着愚昧,生活在其中有什么意义,啊,自我,啊生命。”
“······”
“这已然不是几个小屁孩子翻墙去网吧打游戏违纪那么简单!十七八岁的他们,现阶段一味高呼自由思想,独立自我是何其可怕,高考不是悲欢,是现实!知道我们的教育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考试,为什么要开设这些课程,教授那些内容,我们选拔人才,却让成千上万的人埋进书堆里,为什么?”
“是让他们树立正确的人生观和价值观,考上大学,将来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校长!”
“今天带头的学生,叫程明,他们还有一个组织严密的诗社,他们一共四个人,包括已经死去的一个李海,这本诗集的借阅者你去查出来,不要逼迫他,反而要开导他,就像你说得要让他树立这个社会正确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把他带到我这里来。”
教务处主任叶老师压抑的胸口感觉十分不可思议,校长居然早已将一切了如指掌了。于是,叶老师上前一步拿走了诗集,轻步走出校长办公室,关上了门。
校长有点倦怠地看看桌案上插着两面小红旗,一面国旗,一面党旗,下意识地想伸过手去碰一下,淡淡地说道:
“你可以出来了。”
室内一扇隔门缓缓被打开,走出一位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