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卢净初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一只包银玉镯,玉质温润,雕工精细,上面还挂了一只小巧的铃铛,奇怪的是那铃铛里面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拿动的时候竟然听不到像是其他铃铛一样的清脆响声。
合上盖子,卢净初要将它还回去,“私相授受不合礼节,这镯子太贵重,王爷还是收回去吧。”
“本王说要送人的东西,还从来都没有拿回的前例。”夏侯瑾笑了笑,打开锦盒,取出里面的玉镯,另一只手再自然不过的向前一探,硬是半强迫地把她的手拉了过去,动作轻柔地把镯子给她塞到了腕上。
见卢净初急急缩回手要摘,夏侯瑾正色道:“不要摘,这镯子别有用处,不是你们女孩家寻常戴的一般东西。”
卢净初看向他,这玉镯上不见有什么特别的花纹,想来应当不是什么信物。
见她看不明白,夏侯瑾笑了笑,指了指那上头挂着的小铃铛,“那铃铛不是一般的东西,里面封着一只寻踪蜂,你平时可要仔细了些,千万不要随便捏破。这镯子,是留给你在紧要关头时用的。”
“寻踪蜂?你居然有这种东西?”卢净初面色一惊,她之前也只是在父亲留下的典籍中读到过有关寻踪蜂的记载,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虫子,形状酷似蜜蜂,却是通体透亮血红。
寻踪蜂的飞行速度极快,即便是射出的箭矢,都未必能够比得上它的速度。寻踪蜂在野外就已经十分罕见,被人为饲养的,则更是凤毛麟角。
被人所饲养的寻踪蜂,一般是用来作为信号使用,将成年的寻踪蜂用特殊材质的东西禁锢起来,一旦遇到危险,要利用寻踪蜂传信时,只需要将鲜血滴在容器上,便可以将其融化,放出里面的寻踪蜂,让它凭借本能飞回传信。
这种东西,活了两世的卢净初都没有轻易看到过,现在夏侯瑾却轻而易举地便拿了出来。
“一旦有危险的话,马上把鲜血滴上去,无论多远,我即刻就到。”夏侯瑾微眯着眼睛,沉声道。
手上套着那沁凉玉镯,卢净初心头立即便浮起一抹复杂情绪,“王爷应该知道,有赤炎在我身边,王爷送我如此珍稀罕见之物,只怕是会浪费了。”
“你若能平平安安便是本王最大心愿,如果一直用不到它,浪费了反而好。”夏侯瑾笑道,“赤炎固然会护你周全,可……”
像是有什么话刚要说出,又被夏侯瑾给吞了回去,“总之这是本王一片心意,你绝不能摘下,更何况多一重保障,心里不也更踏实一些么?”
夏侯瑾有心事,不知是在隐瞒着她什么。他平时看起来虽然总是没个正形,可在紧要的事情上,却从不曾有过半分闪失。卢净初想了想,还是把那玉镯留了下来。
待到夏侯瑾离开之后,卢净初抬起手腕,端详了几眼那锁着寻踪蜂的玉镯,“你说,谨王隐瞒着的,到底会是什么事情?”
“我还以为你会看不出。”赤炎摸了摸鼻尖,眉心压低,“夏侯小子身上的血气比之前还要清楚。”
卢净初目光微微一凝,“血气?”
略微沉吟片刻,卢净初若有所思道:“明知道我身边有你护着,暗处只怕也没少了谨王府的人盯着,他却还要给我这个玉镯。莫非……依然是和我身世有关之事?”
赤炎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末了,眉心紧拧,“我总有一种预感,一时半会儿却说不上是什么,这玉镯你暂且只管带着。夏侯小子有句话说的不错,多一重保障,总要安全一些。”
赤炎话音刚落,何妈妈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捏着一封休书,捧到了卢净初面前,“老夫人已经醒了,刚醒来就问和贤院那边的事情。看来老夫人这次真的是彻底动了怒,怎么也不肯原谅二夫人了。”
何妈妈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这是给二夫人的休书,劳烦三小姐去一趟了。”
“是老夫人吩咐的事情,怎么算是劳烦。”卢净初温言道,示意柳叶把休书接过来,“我这就去一趟和贤院,老夫人这就劳烦何妈妈照看了。”
带着老夫人亲笔写成的休书,卢净初便来到了和贤院。
水秀的尸体已经被人给抬了下去,只剩下一点还没有彻底干透的水迹还在原地。进到二夫人的房间,卢净初便嗅到了一股血腥味。
“二婶的身子可好些了?”掀开门帘,卢净初不急不慢地走了进去。
听到她的声音,卢幽珊猛地转过头,尽是愤恨的目光就像是两片锋利的刀子,她恶狠狠地咬着牙,手里的帕子几乎都要被她硬生生捏穿一个洞!
二夫人半躺在床上,眼睛半开半合着,一口一口地往外吐着粘稠的黑血,一张脸煞白煞白,听到卢净初来,也只是艰难的撑了撑眼皮,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看看地上的痰盂,里头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血,看来二夫人这次真是气急攻心到了极点。
周妈妈在旁边抹着眼泪,口中不停地念叨着,“夫人您可不能出事呀……这一直吐血不止,可要怎么办才好……”
“卢净初!你来干什么!?还假惺惺的问候母亲,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卢幽珊咬牙切齿,话语从她的齿缝之间恶狠狠地挤了出来,“给我滚出去!”
“大小姐!”周妈妈连忙在一旁小心扯了扯卢幽珊,现在二房的人在卢府,哪里还有说得上话的权利,现在二夫人已经这副模样了,要是得罪了卢净初,只怕往后的日子要不好过啊!
“怕她干什么!?”卢幽珊甩开周妈妈的手,望着卢净初的眼神就像是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她一般,“我说的难道有哪里不对吗,卢净初,你不就是来耀武扬威,宣示你的胜利么。我警告你,别太自以为是,我早晚要让你付出代价!”
卢幽珊恶狠狠的威胁,落在卢净初的耳中,却变得分外可笑。
卢净初目光沉静,回望着卢幽珊的双眸像极了两处静谧的湖泊,她的不以为然,就已经是对卢幽珊莫大的讥讽了。
斜睨一眼床上的二夫人,卢净初道:“大姐姐不必想的太多,我自始至终都不想要和你们争斗过什么,谈不上胜败。我也并不想要来到这里,只是因为老夫人她这次实在太过失望透顶,连一时半会儿也等不了,所以我不得不把休书送过来。”
听到休书两个字,床上的二夫人剧烈挣扎了一下,吃力的抬起头,“拿……拿过来!把休书给我……拿过来!”
“母亲!”卢幽珊眼眶又是一红,“母亲您别着急,我再去求求老夫人,我去求她收回休书,我决不允许有人把你赶出去!”
“大姐姐要是想求老夫人的话,那可就要赶紧了。”卢净初面无表情道,“老夫人说了,这里的一草一木,乃至桌椅板凳,也都是卢家的东西。除了二婶的嫁妆,其余连一个花瓶都不能带走。”
“所以,二婶收拾起来也不难,大姐姐动作要是不够快,只怕还没见到老夫人,二婶就已经被赶出了卢府。”卢净初淡淡瞥一眼卢幽珊,轻笑一声,“大姐姐不必用这种吃人的眼神盯着我,这是老夫人的意思,我更改不了。”
“什么老夫人的意思!”卢幽珊红了眼,“一定是你这个扫把星,又在老夫人的眼前嚼了舌根!”
恨意在瞬间将卢幽珊的怒火点燃,她疯了似的扑上去就要厮打,却被卢净初身后的赤炎给一把擒住了手臂。
“大姐姐还以为我是从前那个被你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三妹妹么?”卢净初轻笑一声,不无怜悯道,“有空做一个泼妇,大姐姐倒不如好好想想,往后怎么才能一如既往的在卢家生存下去。”
说着,卢净初深深地望了一眼床上形容枯槁的二夫人,摇摇头,“往后二婶可就不能在府里看着你了,大姐姐的性子要是还一直这么骄纵冲动,二婶她可怎么才能放心的下来啊。”
卢净初的话直直地戳中了二夫人心中最为痛楚的疤痕,此刻她说出口的这些,听在二夫人的耳中,也更像是一种威胁!
她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卢幽珊这个女儿,往后她被赶出了卢府,万一自己的女儿也像自己一样,栽在了这扫把星的手里——那她岂不是!?
二夫人脸色一变,又是一阵急火攻心,她恶狠狠地盯着卢净初,还有她在,她要怎么才能放心!?双目赤红的二夫人,手胡乱地在身边抓着,虚弱无力的手死死地攥紧了摸到的金簪——
她要杀了这个扫把星,她一定要杀了她,才能放心离开卢府!
二夫人瞪着血红的双眼,已经失去理智的她正待要拼尽最后一口力气时,却在猛然之间,只觉得一团冰凉粘稠的东西塞在了自己心口,不上不下,将她的呼吸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幽、幽珊……”二夫人面色一瞬间便变得铁青,手里的金簪也不知道丢到了哪里,手脚一通乱划,猛地吐出了一滩混着浓痰的污血,两眼一翻白,那赤红的眼珠便直愣愣地定住了,前一刻还急剧起伏着的胸口,眨眼之间,便半点气息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