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提拉尔”在兰斯安戈洛语里的意思有两种,“荣耀的权杖”和“腐朽的丛林”,意思来源于兰斯安戈洛的一位创立者,他本来是教会里的一名红衣主教,背叛了神权,辅佐安戈洛大公,投身于当时的立国战争之中,最后他与安戈洛大公一起建立了兰斯安戈洛,在帝国的历史上,把他称为“圣乔治”(“乔治”是他还没有继承族名时的本名),他的雕像与开国皇帝一起被树立在皇宫之内。
“牧首大人,我知道这段历史。”王尔德看着面前的牧首谢佛兰,毕恭毕敬地说。
谢佛兰的眼神一直盯着王尔德的眼睛,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的隐藏,作为自己的手下应该是什么样王尔德就是什么样,。谢佛兰移开视线,不再试图找寻王尔德的小心思。
“那很好啊。”谢佛兰道。
王尔德明白谢佛兰话语里的警告意味,躬身,手指在胸前划过,向牧首大人行了一个礼。
“那我退下了,大人。”
“你退下吧,明日再来。”
“是。”王尔德没有丝毫犹豫。
“替我向你的手下问好。”
“是。”
..
秦末是第一次来帝都,在他寻找“亚特兰蒂斯”消息的时候曾经想来这里,但兰斯安戈洛的都城只欢迎贵族和军人,结果他只能够在帝都外围的小城里遥望城墙。
秦末把思绪收回,他正跟随着詹妮洛丝家族的马队慢慢驶进这座古老雄伟的城池。
和他意想之中的情景不同,这里并不是一个安静,雍容华贵,富丽堂皇,豪宅林立的地方。眼前所看到的与秦末所见的其它城池没有什么不同,各种各样的小吃摊,酒馆,铁匠铺,试衣店,不时还能听到从街边传来的调笑声和喝骂声。
“您是不是觉得很奇怪?”詹妮洛丝家族的一名仆人看出了他的疑问。
“这里不时禁止平民入内的么?”秦末问道。
“的确是禁止平民入内,所以您所看见的这儿的人。”仆人手指向喧嚣来源处,“这些人都是贵族,他们在各自的地方可能都是一个小领主,但是进了培提拉尔就只能是这种样子。”仆人神情骄傲。在秦末这样初次进入培提拉尔,而且是东方来的人面前,仆人内心有作为一个“原住民”的傲气。
秦末笑了笑,闭上了眼,他有些疲惫。
秦末有些疲惫,坐在马背上,等待仆人牵着马带他到目的地。
詹妮洛丝手指轻敲桌面,节奏时快时慢。她正在努力保持着平静,时而会闭上眼,时而又会睁开,面前的使者也在等着这位老人恢复平静。在她现在不稳定的气场面前,使者有些心怯,低着头,专注地看着自己双脚。
“请问,路易先生提了什么要求?”詹妮洛丝咬着牙,在脸上挤出笑容,用她认为客气的语气问道。
“您不用这么客气。”使者诚惶诚恐道,一头狮子对着绵羊微笑,绵羊的心情大概如此吧。
“路易先生不是要求我要客气点么?”詹妮洛丝渐渐放松下来,又回复了大家主的镇定做派。
“小人承受不起。”使者勉强笑了笑。
“我家老爷说他只有几个简单的要求。”使者停顿了一下,这是他要说的最重要的事情,需要自己斟酌语句,“第一个是,加入‘黑服’。”
詹妮洛丝指甲使劲抠在桌面上,使者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詹妮洛丝没有想到路易的第一个要求就如此过分。
所谓的“黑服”,是兰斯安戈洛古老的大贵族们聚会在一起的沙龙,历史上第一次“黑服”发生在“圣乔治”死后的第一年,本是这些古老的家族们集合在一起的集体悼念活动,后来演变成了一个贵族性质的活动,每一年的“黑服”,都有一位不同的家族来做组织者。
詹妮洛丝和她代表的“淡金”就是这一年的组织者。
詹妮洛丝察觉到自己压抑着的愤怒正慢慢地蓄积起来,她如果把“深红”带入“黑服”,那所谓的贵族沙龙又要变成“四色家族”一样的笑话了。
詹妮洛丝闭上眼,很久才重新睁开。“说下去。”她话语冰冷。
“第二个要求,是想跟您要雷克雅未克,琴格斯德尔,以及奥斯陆的一部分土地。”使者的声音更轻了。
“南边的土地还不够多么。”詹妮洛丝眼见面前的使者又沉默了,“继续说。”
“没有了,老爷对您只有这些要求。”
“没有了?”詹妮洛丝反而有点诧异,她觉得路易会提到的要求并没有提到。
“是的,没有了。”
“..你可以走了。”詹妮洛丝头点了点门口,示意使者可以离开。
“那我两天后再来。”
“怎么?这么大的事情你们老爷就给我两天时间考虑?”
“老爷觉得两天的时间对您已经绰绰有余了,小人只是奉命行事。”使者毕恭毕敬。
詹妮洛丝脸上的表情变换不定,最终她一声轻叹:“你走吧。”这时候她话语与脸色都露出了深深的疲惫,显然路易的咄咄逼人让她平常坚硬的外壳破裂了。
这一切都被这个使者看在眼里,他慢慢退了出去,当门合上的那一刻终于嘴角忍不住划出了一线弧度。
当然他没有发现,随着门的合上,詹妮洛丝再也没有了刚才表露出的那一点点疲倦,她冷笑了两声,对着会客厅的内间方向说:“跟上他。”
“是。”内间里有声音回应她
“能查清楚什么就查清楚什么?”她继续道。
没有回应,詹妮洛丝知道他听到了。
秦末终于见到了“淡金”家族的掌事人,这是一个苍老但却气势凌人的女人,当两人互相见到对方时候,他们对彼此的观察就一直在进行着。四十九把秦末和自己比作货物曾让秦末觉得很荒谬,但此时此刻见到詹妮洛丝的眼神,那的确就是挑拣货物才会有的眼神。秦末没有继续看她的眼睛,他观察别处,这个老人的气势是从骨子里面透出来的,充盈在她的身体四周。
“这是一个执拗和骄傲的人。”秦末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给别人下定义了。
而詹妮洛丝此时又在试图想明白自己的孙女为何会爱上眼前的这个男人,她的目光不停地在秦末身上扫来扫去,仍旧和以前一样,除了那一头黑发没有发现有什么地方是特别的,于是内心不满意的情绪又发芽了,看着秦末,讨厌油然而生。
“汤姆呢?”詹妮洛丝问去接秦末的仆人。
“总管大人并没有回来。”仆人报告道,“这位先生说,他去救玛姬大人了。”
“所以。”詹妮洛丝直直盯着秦末,“就只有这位先生回来了。”
“是的,就..”
“我有要你回答么?”詹妮洛丝冷漠地打断了他的话,“滚下去。”
她的语气森冷,虽然是在呵斥仆人,但秦末觉得她就是在喝问自己。他再一次与詹妮洛丝对视,神色平静。
他们就这样互相看着,像两尊对视的雕像,他们眼中的彼此也是如此。
“其实我很奇怪。”詹妮洛丝先开口了,“你怎么不跑呢?”
她一说话就不打算给秦末回答的机会,接着道:“汤姆都走了,我的车队还没有到的时候应该有大把的时间让你逃跑吧。”
这个问题她似乎真在想,而且想了很久,然后才继续说道:“因为你不敢,你怕自己成为詹妮洛丝痛恨的对象,这样的话,你真的无处容身了。”仿佛说出来的是一个笑话,在说完的那一刻詹妮洛丝便笑了起来,笑声之中尽是讽刺。
“对。”秦末在笑声中给出肯定的答复。
笑声戛然而止,詹妮洛丝明显没有想到这个男人会那么痛快地承认。
“那你为什么不去救玛姬!”詹妮洛丝拔高了自己的声音,让自己显得很激动,但眼神却没有变化。
“因为我不想。”
“还是因为你怕死么?”
“对,因为我怕死。”秦末的表情和话语都没有一丝慌乱。
詹妮洛丝此刻心中有立刻杀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冲动,这冲动来得快去得也快。她缓缓走近秦末,秦末的个子比她高一个头还要多,于是在还可以平视的距离她停住了。
“有人告诉过我,你是她送我的一份礼物。”
“不知道她在哪,我能不能见见这位把我当成礼物的人?”
“很可惜她不在这儿,不过我想即使她在这里估计也不想见你。”
“那真是太遗憾了。”脸上却没有拨动。
两人在谈论的人两人心中都心知肚明,但都很有默契地不说破。
“我还有事想要问她。”秦末接着道。
詹妮洛丝并没有继续谈下去,而是转移了话题:“我只要你替我办件事,别的事情我不问也不会计较。”
虽然秦末奇怪于詹妮洛丝为什么要他帮她办事,按理说自己只是个外人。
他还是答应了。“什么事?”秦末问她。
“帮我去杀个人。”
..
玛姬抬头,她的头顶上有一盏不断在晃动的灯。
头脑昏昏沉沉得,那些人把她关在这儿多久了?她没有计算过,只记得头顶上这盏灯已经陪了她很久了。
灯光并不是太亮,更会随着灯的晃动而明灭不定,当它越来越暗的时候,玛姬的心底就会弥漫起即将踏入黑暗的恐慌。
这样的地方她很难保持清醒。曾经玛姬高声咒骂,声音回荡在这里,很快变泯灭了。
这时候她听到门开的声音,玛姬向声音来源处看去,看到一个棕色头发,模样清秀的年轻人。
“不是送过饭了么?”玛姬虚弱地问这个男人。
“老爷吩咐了,帮您换一个房间。”男人看到她憔悴的样子,语气里难免带上了些许同情。
玛姬吃力地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得样子好像随时都会跌倒,那人见她这个样子,赶忙上前来搀扶她。
“我扶着您去吧。”他在玛姬的耳边轻声说。
“好。”她答应道。
玛姬是极美丽的女人,现在的她也是极其柔弱的,在这样不明亮的灯光下,女人的柔弱显得更加动人,男人的喘息慢慢变得粗重,他伸手去拉灭那盏灯,另一只手却慢慢地攀向了玛姬的胸前。
“不要关灯。”玛姬轻声说。
“不要怕我在呢。”男人伸手拉灭灯光。
这个女人是路易给自己的一份礼物,虽然他拥有和享受的时间注定不会太长,但一个小小的马仆,能有这样的机会享受詹妮洛丝族长的女儿,他感觉自己还是很满意的。
他感觉到玛姬在黑暗中颤抖,往自己的怀里靠得更加紧了,黑暗中他面露微笑,两只手都在玛姬身上摸索着。
玛姬撞进了他怀里,没有任何柔弱的意味,坚决地撞进了他怀里。他感觉到有一柄匕首割开了自己的皮肤,刺进了肺里。
“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关灯么。”玛姬咬着他的耳朵,温柔地说。
他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地喘气,想要呻吟出声。但随即他悲哀地发现今晚为了能让自己有一个很好的“享受”,路易已经把看守这里的人都撤走了。
浓烈的血腥气盖住了玛姬身上女人特有的香气,女人的香气可以满足男人的好色心,但是血腥气带来的只有恐惧。对于他来说,就是这样的。玛姬的刀子在肺部一直扎着,他想开口求饶,但是这个女人非常“善解人意”地捂住了他的嘴。
“不要怪我,怪就怪这里的人嘴巴不够严吧。”玛姬握刀子的手缓慢地旋转,“我可是等你好久了。”
男人的眼睛瞬间睁大,瞳孔里尽是愤恨,他用力地挣扎,可惜只能让创伤越来越大。
他就这样死去了。
玛姬在他不再动弹后依旧等了一会,才抽出刀子,对准男人面部,快速地划着。然后玛姬熟练地摘掉匕首的柄,又把刀片分成六截,放回身上原本藏着的位置。
她看也不看脚边的尸体,呼出肺里抑郁的一口气,走出房间。
..
塞奥心里再一次地浮现出被抛弃的感觉,他没有在崩溃边缘徘徊多久就陷入了绝望,闭上眼睛,睁开眼睛,都无法看到一丝光亮的寂静比丢失掉的手指更让他痛苦。
除了自己的声音,他听到其它人说话实在很久之前了,那个男人只问了一些他根本不知道的问题,后来就连他也不再来了,塞奥这儿成为了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塞奥开始在心里祷告,眼泪大滴大滴地从眼睛里落下。此时他是一个虔诚的教徒,现在唯一能倚靠的只有神了。
“怎么还哭上了。”黑暗中突兀地响起声音,语带嘲笑。
塞奥的啜泣在听到这个声音后没有停止,声音很熟悉,哭声越发大了。
“哭吧,哭吧。”那个人听起来有点疲惫,“反正你马上就要死了。”
“不!不!不要杀我。”塞奥惊恐地说,立刻就想跪下来,无奈他身体被绑住了,“我不想死。”
黑暗中他竭力哭喊着,接着感觉到小腹处一热,失了禁。
那人皱了皱眉,有些恼怒:“我的信都已经送给你们组长了,她拒绝了我的要求我也很遗憾。”
“不会的,不会的。”塞奥急声道,“你再写一封,你再写一封就好。”
“行了,行了。”那人拍拍塞奥的肩膀,“我就是过来通知你一下。”
眼看这人要走,塞奥的恐惧更加浓烈,他想伸手去拉住面前人的脚,用力过猛,椅子翻到在地,膝盖磕在地上,剧痛钻心。
塞奥用充满绝望的哭腔乞求:“我不想死,求求你,我不想死。”
“可以。”那人并没有离开。
“什么?”转折有点过于突然,塞奥一时间呆住了。
“你可以不死。”那人耐心地又强调了一遍。
终于肯定了那人的意思是自己可以躲过被杀的命运,塞奥惊喜地连连道谢:“谢谢,谢谢大人。”
“我问你啊,詹妮洛丝跟你是什么关系?”那人蹲了下来,凑近塞奥。
“她是我外祖母。”
“那你恨她么?”
塞奥没有考虑很久,因为并不知道眼前这人是否有耐心等他很久,而且他猜出了自己应该说什么,再加上外祖母的确放弃了他,这个答案呼之欲出。
“恨!我恨她!”
“很好,很好嘛。”那人很欣喜,“你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那人帮他解开绳索,又对着他说了一句:“每过个几天我都会问你,你的答案可不要变啊,我是个不喜欢别人说谎的人。”
..
“神官大人,你要明白亲爱的小王尔德已经把你送给我了,所以,你怎么能跟你的主人大喊大叫的。”路易瞧着面前愤怒的亚当,不紧不慢地说。
“为什么?你不是说过会把那个东方人送到我面前么!”此刻的亚当有点失去理智了。
“你很像听我的解释么?”
“对!”
“我又何必跟你解释那么多呢?”路易提高音调,“亚当。斯勒,我希望你做好自己的本分。”
听到这个蛮横的“解释”,亚当的愤怒不可自持,看着路易的满脸肥肉,他顿时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
“不过嘛。”路易的话锋一转,“我说过的话自然是不会忘记。”
路易看着激动不已的亚当,脸上的笑容像看着一个小丑。
“我记得教宗大人说你要听王尔德的话,是不是?”
“对。”亚当尽管气愤,还是老实回答。
“王尔德说你要听我的话是不是?”还是明知故问。
亚当沉默了一会,还是诚实地回答:“是。”
“现在看来..”路易打了个哈欠,“你都没做到啊。”
“你!”亚当深吸一口气,自己的暴躁快要把自己点燃了。
“下去吧。”路易用手指指屋门,“我不叫你的时候,你自己不要来找我。”
“哟,路易大人,您的本事可真够大啊~”一只脚帮亚当踹开了房门,亚当呆呆地看着玛姬出现在门外。
“这..这不是..”
..
这个夜晚的月亮并没有很亮,秦末走在詹妮洛丝宅院的长廊上,属于“淡金”的长廊墙壁上画着壁画,这壁画是东方的泼墨画,每一寸每一里都被墨迹染透。
秦末低着头,月光洒过他黑色的头发,月亮似乎也捉摸不透这个男人在想什么。
他终于抬起头,看着壁画,口中不屑地说道:“乱七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