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秉文点了点头,他拿起桌上的支票放进包里,起身离开傅景琛的办公桌向门口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苏秉文突然回头,对傅景琛说,“对她好一点。”
傅景琛没有回应苏秉文,这不是苏秉文要操心的事情,从现在起,苏子瑜只是他的苏子瑜,与任何人再无关系。
拉开办公室的门,苏秉文愣在那里,门外站着一名年轻的女子,她的眼眶泛红,紧咬着自己的下唇,站在门口定定的看着苏秉文。
苏秉文吃了一惊,看样子苏子瑜已经在门外站了很久,刚才傅景琛和他说的那些话,她也都听见了。
傅景琛也觉察出了苏秉文的异样,他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一动也不动的站在门口。
他起身向门口走去,当他看见苏子瑜站在门口的时候,傅景琛的心像被人狠狠地重锤了一拳。
她什么时候来的?刚才的对话听到了多少?
傅景琛还没有来得及上前拉住苏子瑜,就听见苏子瑜开口了,“我可以和你谈谈吗?”
这几乎是苏子瑜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用这么正式的口吻和苏秉文说话,苏秉文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就想要呵斥她,但是他忍住了,从刚才那一秒开始,苏子瑜已经不再是他的女儿,而是傅景琛的妻子,是一个陌生人。
“好。”沉默许久,苏秉文应了下来。
苏子瑜并没有马上就走,而是看向了苏秉文身后的傅景琛,她对他微微一笑,做出来一个没事的表情,示意傅景琛不要担心。
直到看见傅景琛点头,苏子瑜才转身率先往外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到了公司楼下的咖啡厅,苏子瑜挑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现在是上班时间,咖啡厅里并不没有多少人,空空荡荡的显得很冷清。
苏秉文在苏子瑜的对面坐下,两父女终于以一个平等的身份坐在了一张桌子的对面。
“你拿了那些钱?”刚刚站在门外,苏子瑜没有能听见,她现在想要再次确认一下,这个自己叫了十几年父亲的人,究竟是不是在钱和自己中间选择了钱。
苏秉文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和苏子瑜说什么。
但是沉默往往是最好的回答,苏子瑜从苏秉文的神色上看到了答案,她知道,苏秉文再一次为了钱放弃了自己。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所以苏子瑜已经不再那么难过,只是心里还是会有一些些失望和难受。
“我想知道,你是在哪里捡到我的,还有,当时我身上都有什么?”苏子瑜问了第二个问题。
既然已经知道自己对苏秉文来说意味着什么,苏子瑜也不想再往自己的心上撒盐,她现在更加想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自己为什么会被遗弃在路边,而自己的父母在哪里。
苏秉文知道苏子瑜会来问这样的问题,他摘下了自己的眼镜,认真的开始回忆,“大概是在S县城附近那一块,我和你母亲本来是要去木笔峰的,但是还没有到那里,大概是在离县城还有半个小时的车距,一个山脚下捡到你的。你当时就穿着一条连衣裙,身上也没有什么别的特征,只是身上有轻微的外伤,头部也受了创。”
“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吗?”苏子瑜不死心的追问,单靠这么一点简单的线索,在过去了十几年之后,怎么可能找回自己的父母?
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那些山路都已经面目全非,就算是带着苏秉文一起去,也不一定找得到,更何况是只凭着苏秉文口述就去寻找的苏子瑜。
苏秉文显得有些为难,当年他们也在苏子瑜身上找寻过,想要找到一点关于她身份信息的线索,可是苏子瑜身上连个胎记都没有,更不要说其他的什么线索了。
苏子瑜也有些懊恼,她以为至少会有一些什么特殊的值得记忆的地方,可以让她着手找寻自己的父母,可是现在看来,没有任何线索。
苏子瑜觉得越来越迷茫了。
她叹了一口气,端起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口,然后放下手里的杯子,“那这么多年,你们有没有找过我的家人?”
苏秉文听见苏子瑜用了“我的家人”,他的心头一酸,这个孩子终于彻底的和苏家撇清关系了。
苏秉文缓和了一下自己有些激动的情绪,他点了点头,“刚开始的几个月,我们都有留意有没有寻找走失儿童的消息,也有回到当地去问,有没有人丢了小孩,但是都没有人承认,而且那个时候,也不能让你知道我们不是你的父母,所以也只能悄悄的找,大概找了半年,都没有消息,我们才去办理的领养手续,正式领养了你。”
苏子瑜听着苏秉文说起这段过往,鼻子有些发酸,当年也是费了一番心思在自己身上,现在为什么又要急着和自己撇开关系呢。
苏子瑜把脸朝一边撇开,去看那窗外奔驰的车辆,她不想让苏秉文看见自己泛红的眼圈。
等到缓和了自己的情绪,苏子瑜才把脸转回来,她想了想,又问了苏秉文最后一个问题,“这些年,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做女儿?”
苏秉文没有想到苏子瑜会问这样一个问题,等他反应过来,心里不免更加难过,他的喉咙紧了紧,良久,才缓缓的点了点头。
苏子瑜静静的看着苏秉文,看着这个自己叫了十几年父亲的男人,这些年是这个男人撑起了一整个苏家,撑起了她头顶的那片天,可是也是这个男人,亲手摧毁了自己的生活,摧毁了自己从小到大唯一认知的世界和家庭。
苏子瑜说不上来现在对苏秉文是怎么样的一种感情,最开始她也曾经恨过他,但是后来她也想通了。
这十几年来苏秉文并没有亏待过她,甚至待她比对苏睿还要好,只是当苏家适逢大难,处于崩溃的边缘时,在现实和利益的面前,苏秉文改变了最初的想法,在心里将苏子瑜从自己的家人中剔除出去,变成了没有血缘关系的砝码,用来交换他所需要的利益。
而这就正是苏子瑜所不能原谅的事情。
因为苏秉文的自私,他差一点就断送了自己的前程和一辈子的幸福,而且他还贪得无厌,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苏子瑜的底线。
苏子瑜擦了擦顺着眼角流下的泪水,她站起身来,哽咽着最后看了一眼苏秉文,带着浓重鼻音轻声的对苏秉文说,“爸,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