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人能像方子刑那样,让凌云鹤这样抓狂。
抓狂到日日夜夜都想折磨她。
他恨她,恨得见不到天日。
他记不得他第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了,记不得她的样子,记不得她对他说过的话。只记得那个名字——方子刑。
方子刑,方子刑,方子刑!
夜夜入梦,日日入耳。
她活的那么好,好到叫他更恨自己。
他想过无数个报复她的手段,无数个叫她生不如死的方式,却根本不知道该用哪一个。
最后,他将她禁锢到身边来,一刻都不能允许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她也的确到他身边来,时时刻刻出现在他的眼前,对他说话,对他笑。
她——无论什么时候看到,都那么讨厌。
她看他的眼神全都带着爱慕,她对他说的每句话,都似乎有着说不出的感情。她总是偷偷的看着他,总是一刻不停的对他笑,逗他开心。
她的目光灼人带着欣喜。
她长得不难看,比得上她那个姐姐。
她附在他耳边说:“云鹤,我这辈子不求别的,只求你要的我都能帮你实现。”
她握着他的手,“云鹤,你不要看起来这么悲伤,你还有我。不管你为了皇位做了什么,我都不怪你。”
她抱着他,几近哀求,“云鹤,你能不能不娶方子卉,你知道我有多讨厌她。”
她一遍遍叫他的名字:“云鹤,云鹤……”
凌云鹤惊醒过来。
身侧却一片冰凉。
他想起来了,她被他送到了大雷音寺——赎罪。
感激他不杀之恩,赎罪她一家大逆不道。
他笑起来,笑的抓住自己的衣领倒在龙榻之上。
他杀了她全家,公良柔的嫁祸不过是给了他借口。他不需要找理由,他只要留着公良柔,就会一直有理由叫她难受。
她爱他,不是么。
本来他想着如何不处死她。
对她畸恋的哥哥跪死在城门前,才给了他不杀她的借口。
她还要去大雷音寺赎罪!
她有没有恨他?
有没有恨他恨得要去死?
恨他就对了,只要她恨他,他觉得就值得了,一切都值得了。
他笑的快要晕过去。
最后抱着被子,满心都是空虚。
他不叫凌云鹤,他叫凌云寒,寒冷的寒。
母妃死的那年,他就注定了这一辈子都是孤寒无依。
现在——
明明他什么都有了,明明他现在坐拥江山,甚至娶了天下第一美人方子卉,甚至无情处死了她。明明他现在躺在龙榻之上,身侧妃嫔无数。
为什么,还是这么的——冷?
“皇上,臣妾来请安了。”
门外传来公良柔的声音。
她天天来请安。
她一直这么温婉有礼,似乎她才是贤惠的皇后,似乎方子刑永远都比不上她。
可是每一次见到她那张脸,他都特别想掐死她。
他宣她进来。
公良柔请安之后,话里话外都是在询问到底怎么处置方子刑。
他的确拖了很多天了。
他不能叫方子刑现在就死。
她若是死了,他用什么来解恨?
到下午。
南妃——哦不,应该叫皇太后了。
他是到地牢去见得皇太后。皇太后被锁住琵琶骨,悬在空中。
哪怕她说一句话,都会牵动琵琶骨疼的撕心裂肺。
从他记事起,从南妃领养他那天开始,他每天到这个时候,后背都会冒冷风。
南妃领养他的时候说:“凌云寒?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今天开始你叫凌云鹤,仙鹤的鹤。”
他唯唯诺诺的点头不敢说话。
南妃拿着鞭子出来对他说:“乖,你既然害怕我,那一会不要叫出声来。”
他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她的鞭子就落了下来。
啪!
“知不知道谁杀了你的母妃?”
他拼命的点头。
啪!
“知不知道你的仇人是谁?”
他不知道。
啪!
“方子刑!方慧!你要记得这两个名字。这是你这辈子最恨的两个人!”
日复日年复年的重复。
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他最恨的时候。
方子刑,方子刑,方子刑!
凌云鹤抬头看着南妃,“母妃,到时间了。”
他的话音落下,身侧的鞭子刷的抽打在南妃的身上。
啪!
一如年仅七岁的他。
啪!
他恨得牙痒痒。
南妃此时早就看不出来个人样了。
从头到脚都是血,从哪里看,都是一副已经要死掉的样子。
可是她并没有死。
人总是在最后一刻还求生。
虽然心里清楚哪里还有生路?
凌云鹤看着南妃,脑子里却全都是方子刑的样子。
她在大雷音寺做什么?
从成婚到现在,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他身边哪怕一天。
现在却已经足足一个月没有见过了。
她在做什么?
念经?
公良柔又找凌云鹤,“皇上,方贵人的事情已经不能再拖了。”
凌云鹤终于抬头看向公良柔,“今天,你去看看她。”
“那臣妾要如何处置她?”公良柔的眼睛都亮了。
凌云鹤想,被她最恨的公良柔处死,她会多恨他?
会有多恨?
“随你吧。”凌云鹤说着又捏着公良柔的下巴,“朕知道,你要什么。那就赏赐你一个机会。但是不要以为真不知道,你作假陷害了她全家。”
公良柔赶忙跪在地上,“臣妾不敢。”
他挥挥手。
公良柔退出去。
他知道,她一定马不停蹄的朝大雷音寺去了。
他坐在龙椅上,定定的看着这大好河山。
公良柔会怎么折磨她?
已经三个时辰过去了,公良柔是不是已经将她折磨死了?
她死了?
他站起身,慌张的跑出去。
骑着白马拼命的朝大雷音寺赶。
他到的时候,寺庙的僧人在清理满地的血。
他一脚踹过去,“人呢?朕问你人呢?”
僧人胆怯的看着他,“禀皇上——在——在后山。”
他连滚带爬的朝后山跑去。
公良柔命人将方子刑埋了。
满地的血。
土已经淹没了她的身子,剩下半张脸露在外面。
他没有犹豫就跳到土坑里。
将她从土里拉出来。
冰凉的身体,冷冰冰的叫他觉得胸口跟着都空了。
她死了?
他将她抱在怀里,抱得很紧。
可她还是那样冰冷。
为什么,他突然觉得——生不如死?
为什么?
他将方子刑的尸体带回了宫中。
他处死了公良柔。
公良柔死的时候瞪大了眼睛看着凌云鹤。
她怎么都不相信凌云鹤最后还是为了方子刑杀了她。
她怎么都想不到,凌云鹤恨到了极致的方子刑,也是他惦记了一辈子的女人。
他不爱她。
甜言蜜语说了那么多,不过是为了她公良家的势力。他从来都没爱过她。
凌云遥杀回京都的时候,凌云鹤在寝宫的床上擦拭方子刑的尸体。
这尸体他已经擦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每次擦拭都仿佛她还真的活着。
“凌云鹤,你没有珍惜她。”凌云遥的剑指着他的脖子。
他并没有理会凌云遥,仍是抱着方子刑的尸体。
他一边擦拭一边说,“我真傻,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孩子么。我那么恨你,该叫你生个孩子,该继续折磨他!这样延续下去的报复才能支撑我的生命。”
他说着将她已经有些腐烂的尸体抱起来,给她梳着头发,“方子刑,我这样恨你,你怎么可以轻易的去死?你怎么敢?”
他说着笑起来,一手将她的尸体扔在地上,对着凌云遥狠狠的啐了一口,“我知道你爱她,给你,拿去。”
回身拔出佩剑一剑又一剑的刺下去。
尸体被他戳的千疮百孔,最后都看不出来个样子。
他疯了一样。
他是疯了。
从见到她那一刻就疯了。
恨疯了。
方子刑是他这一辈子恨到骨头里的女人。
他多么想杀了她,可是她死了,他却生不如死。
生无可恋!
“我这一辈子只爱过我自己,只恨过一个女人。”他闭上眼睛想着真好。
下一辈子,能不能不恨她,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