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鬼方的营地往后,驻扎在了四十里开外。
李楼兰站在城楼之上,眺望远方一片黑压压的营帐,说道:“看来他们也坚持不了太久了,鬼方没有我们这样充足的粮草,而狼骑又被我们的床弩挫败了一阵,现在若不是要想些对策,便是要撤军了。”
吴城站在一旁,说道:“鬼方撤军那是再好不过,只是他们还有一个手段没有用出来,其实事情还是有些麻烦的。”
李楼兰皱了皱眉头,问道:“你说的是那大国师么?”
吴城点了点头,说道:“那大国师我虽然没有见过,但也多有耳闻,想必必然不是凡俗之辈,他若是能够抵挡得住我们这一架床弩,那么狼骑便可以将他们的冲锋节奏变为最有优势的一种力量,这太可怕,我们的床弩还没有制造出第二架,这是个问题。”
李楼兰稍稍酌量,说道:“不如,你还是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我也想不到第二个人能够很快地成为一柄剑了,你是最锋利的剑。”
吴城笑着,说道:“这话说得,大帅,你可太高估我了,面对大国师,我的胜算肯定只能是零,甚至比零还要低。”
李楼兰摇了摇头,说道:“我并不是让你去面对大国师,大国师那里自然是有我的安排,但他麾下有十二名修行者,都是经过国师秘密培养出来的人物,现在还有十个,那十个人若是上战场,恐怕麻烦事就出来了。”
“另外两个呢?”
李楼兰微微笑了笑,道:“你那日在雪原上杀死的郑无琛便是其中之一,还有一个在阵前被我派出的八百铁骑给碾死了,剩下十个,他们单独站在一起并不会是什么威胁,但合十人之力,恐怕就是半个大国师了。”
吴城问道:“那那日在雪原上,为何我只遇上了郑无琛一个人,其他几个若是都在,我哪里拿的来床弩的设计图呢?”
李楼兰笑道:“他们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事情,床弩设计图虽然对于我们来说不错,可是对于善于游骑的鬼方却没有多大作用,他们怎么会派十个人都过去,那样的话,我铁骑一动,便可轻易拿下那些相对薄弱的地方。”
吴城沉默起来。
又是良久的沉默。
他想了很多,然后点了点头。
“大帅,我想你是对的。”
李楼兰说道:“我一直都认为我的眼光并不会有错。”
吴城苦笑道:“可能这阵前之事我还是看得不够透彻,也没有那个改变的能力,看到那些将士,我才发现我原来只是一个推动者,却不可能成为主宰者,战场上没有单独的主宰者,只有许许多多人组合起来才能达到。”
李楼兰说道:“你有志气,也有野心,不妨去试试做些更适合你的事情。”
吴城明白。
所以去做。
第二日,吴城便辞别大帅,离开了凤尾城,回到营地,将那支从来都属于他一个人的骑兵队伍继续接了下来。
大寒过去,离开春的日子已经不远,河面上结冻的河水在随着日光减暖而纷纷融化,那些枯萎的叶子和未发的花芽都已经有了重生的迹象。
而第一场微微带着暖意的雨水也在这一夜落了下来。
吴城没有睡,只是安静地站在窗子边上,看着窗外雨打风吹。
夏小小在隔壁营帐里,不知睡了没有,里面隐约可见灯光。
吴城感觉心头有些悸动,这悸动毫无理由。
但的的确确就是悸动。
他冒雨而去。
推开营帐的帘子。
但。
里头空空如也。
灯亮着,桌上医术和针线都放着,床上的东西摆放得十分整齐,看上去干净,还流传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可没有人。
吴城有些奇怪,喃喃道:“这么晚了,她去哪儿了呢,平日里她从来不会在晚上出去,但今日却是奇怪了。”
吴城打了把伞,出去寻找。
他踏过微微湿润的土地,以及那些雨水滂沱的坑坑洼洼,来到池畔,来到广场,来到花丛,来到任何一个她来过的地方,但却都没有夏小小的人影,今日夏小小并没有离去,他在白天还看到了她,一切本是安好,但这事情就显得古怪了。
当吴城有些失落和疑惑地往回走时,走到一林子里,忽地他背上的渡舟剑开始发亮。
越往前走,则越亮。
吴城取下渡舟剑。
渡舟剑忽地一动,剑鞘上的顶端往一个方向指去,仿佛是在为他指路。
吴城走过去。
不远处有火光。
雨中不会有火光。
所以那并不是普通的灯火或者篝火之类,而是法术手段所造成的火焰,只有这种火焰才能在如此雨夜发出光芒不会一下子就熄灭掉。
那边,有数人围攻一人。
三人手中握剑,以一种有些诡异的步伐合攻,每每出剑,都是三剑齐至,无论三人走在哪个位置,面对哪种攻击,都是三剑一起发出,这样的手段,无疑让他们剑上的力量增强了数倍,不再如同三人,而仿佛合三为一了。
另外三人则是站在远处,以各种远程道法在攻击,一人引火,一人引雨中之雷,一人直接取雨水为刀剑疾射。
这样的攻势之下,那被围之人情势危机,虽然还能勉强战斗,但身形已经愈发随着时间而迟缓了下来。
吴城踏上一步。
他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问,只是踏出了这一步。
然后,渡舟剑发出一道光。
这是他最快的一剑。
出手,便是最快的一剑,这种事情从来不会是平常事,只有吴城带着怒气和杀意时才会用出这种必杀的手段!
那引雨水的人被这道剑光透过,透过他的咽喉。
然后一颗头颅掉下。
砸在雨水之中,发出一声沉闷的响。
几人都带着疑惑和愤怒往吴城看去。
吴城没有看他们。
他只是走过去,抱起了那个已经没有了多少力气的人。
那人是夏小小。
夏小小清美的脸颊上已经染上了雨水和污泥,看上去有些狼狈,她的左手被划出了一道有些深的痕迹,鲜血流了一地。
她看着吴城,笑了笑,说道:“你果然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吴城虽然心中剧痛,但嘴上依然是笑了笑,说道:“别说这种话,太酸,又不是那些言情话本,那来得那么多感慨。”
夏小小面色苍白,咳了两声,然后勉强地随着吴城笑了笑,说道:“你打不过他们。”
“你曾经告诉我,一个大夫对生死要看得更透更重要。”
“是。”
“所以,从你的视角来看,我的确打不过他们,但我却不是这么想的。”
“为什么呢?”
吴城将渡舟剑横于地面,换了只手抱着夏小小有些冰凉有些柔弱的身躯,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轻轻扬起剑,说道:“因为我不是大夫,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普通人不管打不过还是打得过,都会拼尽全力去做自己心中必须要做的事情,这就是普通人的生死观和价值观。”
对面几个人冷笑两声,其中有个看起来境界最高的首领模样人物说道:“英雄救美?你也不看看你够不够分量。”
下一秒。
忽地有一柄古剑压到了他的面前,仿佛一瞬间之间,就发生出的事情。
渡舟剑在吴城手中。
吴城在这一秒种之间,就从那一头,到了这里。
他左手抱着已经有些晕乎乎的夏小小,右手握着渡舟剑。
两人一剑。
雨夜。
来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