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飘香,在如此初秋时节喝上一杯当为乐事。
吴城低饮一口,抬头看着眼前的周怜,见她眉目中隐隐可见的期待之色,摇了摇头,笑道:“你说了一大堆,我终于明白了,两首诗而已,送给你没有什么关系,而且那诗与你其实也有些渊源。”
周怜一皱眉,问道:“渊源,何意?”
吴城笑得有些傻气,说道:“其实,我那时候正在想着某一夜某个人和我抱在一起的感觉,没有那有点柔有点暖和的感觉,估计我也写不出来这样我自己都满意的诗了。”
茶杯的柄被捏得粉碎。
吴城倒吸一口凉气,说道:“玩笑玩笑,其实是你那夜与我说了那一番话才让我有这般思索的,我一直很感激你,周怜姐。”
周怜淡淡道:“知道感激就好。”
吴城微微一叹,说道:“周怜姐,明日武斗一过,我便要去参军了,可能我会死在那凶险之地的,世事无常,有机会的地方就有杀机,我身不由己,此时却觉得有些后悔了。”
周怜依然神色不变,但口气却有些严厉了,她放下缺了柄的茶杯,说道:“决定了的事情至少得有绝对的信心,否则有机会你也握不住,到时候恐怕会更为后悔,此时纵然身不由己,但也至少是为了日后的逍遥自在做铺垫。”
吴城点头道:“说得对,不过话虽如此,我这一去却不知几时才回得来了。”
周怜眉眼间微微低沉,说道:“无论如何,能回来就好。”
吴城喝了口茶,闭上眼睛,等了很久,才说道:“周怜姐,我索性就与你说了吧,我这次是得了一大人物的通告,让我去战事之地入军,日后虽是有大机缘,但时日良久,我怕你会忘了我。”
周怜静静看着他,面色有些发红。
吴城接着说道:“战事如何,功名利禄如何,都比不上一个知我懂我的人,我在这世间只有我爷爷一个亲人,他年老气衰,而我又出门在外,恐怕余生难以再见几面,而除了爷爷我就只有刘咏这一个算得上好朋友的好朋友了,不过他与我之间隔了一层像是师徒之义的东西,唯有你一人明白我心,乃是我唯一的知音,我不想你忘了我。”
他这一番话说下来,神色倒没有多少改变,但语气已经很是黯然了。
周怜微微一笑,说道:“小蠢货,我不会忘记你的,你就安心些吧,我会等着你写些更好的诗词给我的。”
吴城忽然眉开眼笑起来,看着她,仿佛看到了世上最新奇的事物,叫道:“你笑了!你终于笑了!”
从他认识周怜开始到现在,这是她第一次发自真心的笑,从前虽有时也会笑,但都是些冷笑和皮笑肉不笑,她只是性情冷淡但却非死凉薄之人,吴城本还道是她笑起来不好看,但此时见她一笑,才知她竟也有如此绝美之时,一时间有些痴了。
周怜停下笑意,说道:“看些什么,还不去将两首诗写下,想赖账的话就别走了,在这儿死好了。”
吴城耸了耸肩,拿笔墨写诗去了。
写完放干,交给了周怜,他微微顿了顿,说道:“那我先回去准备了,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一下,不能陪你太久。”
周怜冷冷一笑,道:“没人求得你陪同,自作多情你倒是一把好手。”
吴城还想说些话,但这一世他不欲重蹈覆辙自讨苦吃,收了那风流成性,只是稍稍叹了一声,转头便走了。下书楼,身子上忽然仿佛有一座大山压下来,劳累不已,便一摇一晃,迎着月色缓缓往小楼走去。
回到小楼的路上,他还遇到了好些个学生都对着他打招呼,有男学生有女学生,看来名气的确是个神奇的东西,让人仅仅在一日之中就能变换出两种身份,开始还是被恐惧和被疏离,到了现在的被崇拜被尊敬。
吴城一一回礼。
到了小楼里,他开始收拾物件,收拾来收拾去发现好像真的没有需要收拾的东西,不过是一柄竹剑以及一些钱财,那些钱财是他在与吉特人的那次雇佣兵任务时他们送给自己的一匹马换来的,保存至今,依然没有派上什么用场。
他正在收拾着,一旁还在睡觉的洪绍绍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继续睡觉。
吴城打算明日再与几人告别,他今日还有些事情。
他去找李先虚了。
李先虚在书房中写信,见到他来,笑道:“吴城,你那两首诗可真是绝了,让几个大人都是一边赞叹一边惋惜,赞叹黄州城也有如此绝世笔锋,惋惜你已经是执教神座所看重之人,不能为他们所用。”
吴城稍稍行了一礼,说道:“李院长,今日来找您,是有一个问题。”
李先虚点头道:“你问吧,只要我知道的一定明白回答你。”
吴城问道:“李院长,我入玄机境已经有一些时日了,可这么久我一直按照当日所修行的功法修行,却没有什么作用了,感觉修为一直堵塞在此一步未进,着实让我有些心烦,敢问,何解?”
李先虚笑道:“修行本就是这么一回事,有可能是你机缘未到,也有可能是那功法并不适合你,没什么值得心烦的,多少人修行了一辈子也只是停留在了玄机境界,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吴城皱了皱眉,说道:“若是功法的问题,您可有解决之法?”
李先虚起身,在书柜中稍一搜寻,便抽出了一本书,递给吴城,让吴城自己看看。
吴城先看了一眼书名,三字。
《玉碑经》。
再开扉页,上头只有一行字。
“一切法之所归,破众生所不能破。”
吴城有些疑惑,看着李先虚。
李先虚笑道:“这是玉碑的临摹本,当年周不二感悟天道刻下玉碑,引得无数后人观看求那一线机缘,但我这个老家伙耍了些手段直接拿到了临摹本,这东西临摹出来就不算珍贵了,但我这儿也只有两本,前一本我给了另一个人修行,很成功,你不必怀疑。”
吴城点头道:“有如此珍贵之物,我当然要试试看。”
李先虚说道:“明日武斗一结束,你便要走了吧,我先将你的推荐信和路线图找给你,记得拿好,过去了之后一切听从指挥,性子别太懒散了,否则吃了亏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执教神座的脸面上也不会太好看。”
吴城接过两样东西,说道:“明白。”
他作了一揖,拜别李先虚。
回去后他只觉昏昏欲睡,这两****的确有些疲惫了,想到自己即将离开这个地方,躺在床上便睡了过去。
第二日须臾即到。
高台依在。
一声锣响。
已经有两个女学生登了上去。
一人双手推送,掌合阴阳,颇有些久守不失的浑然气息。
另一人双手成爪,狠辣许多。
两人斗在一起,顿时有些缭乱,让许多人都看得云里雾里。
这武斗斗得也是奇怪,两人明明随手一用力就能击败对方,但两人却只是比拼着招式上的技巧,直直斗了快四五十来合才分出胜负,让许多人苦笑不得,心中都感叹,果然在武学上,大多男子还是强于女子,这无关于性别,只是女子心性多半不在这上头。
且不说女学生那边,男学生这边也是上来了两个人。
一人长衫落地,有些神采,挂着香袋和一柄好剑,看上去就是一个大宗派的弟子。
另一人打扮随和,有些不羁,盯着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