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秋时节,夜凉如水。
有一滴汗滴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汗不知是谁流下来的,但在看到这个红衣人之后,是谁流下来的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他那一拂袖,就已经告诉了吴城,他是无法战胜的,所以吴城放下了竹剑。
武器起不到作用的时候,形同虚设,不如放下。
红衣人看到满眼的尸体,再看了一眼吴城,皱了皱眉,说道:“这些人都是你单枪匹马杀的么?”
吴城往刘咏那边看过去,然后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是一个真正的高手,修行境界恐怖到了一个他摸不着看不见的地步,但他并不想让刘咏也陷进这团污水,所以还是选择了独自承担责任,当然这一件事情其实也就是他一个人做下的。
红衣人眼睛微微眯了眯,说道:“不错,你若是成长起来,将成为我们刘家最强的敌人,现在不除掉你,以后恐怕就再也除不掉了。”
吴城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然后他又拿起了竹剑。
红衣人稍稍挑眉。
吴城举起剑,吐了口气,说道:“我知道我对付不了你,不过还是试试看才知道。”
红衣人微微笑了笑,袖子刚刚抬起,忽然林间有风响起。
他神色一变,落袖,不语。
刘咏走过来,对着吴城急道:“你为何要站出来?那红衣人强得可怕,估计是顶尖儿的修行者,以你现在的实力还不够人家塞牙缝,走了罢,能走就走了,走不了也要试试,这才是重要的。”
吴城摇头说道:“不,走不了,我也懒得试试,只有战斗才值得尝试,逃命这种事情能逃就逃,逃不了我宁可好好战斗下去。”
刘咏喝道:“放屁!你死了就没人为你难过是不是?”
吴城淡淡说道:“没错,我死了,真的没有人会为我难过……也许会有,但我不知道。”
两人正说话间,那边的红衣人已经站定,他一只手自然垂下,一只手拦在那恶少前头。
那恶少从前性格一直是狂妄暴躁至极,而此时从看见红衣人开始就一直沉默到了现在,可以想象得出那个红衣人在他们家族中肯定是极为重要也极有威胁力的人物,否则绝然镇不住那恶少。
而此时,有人到来。
那人白须垂鄂,两鬓微斑,走在林间仿佛只是个采菊东篱下的平凡老人,但却让红衣人无比地警惕。
吴城和刘咏见到这老者,都是眼色露惊,不约而同道:“李院长?”
那人正是道德院院长,李先虚!
红衣人面上挂着微微笑意,说道:“哟,李院长,真是稀客。”
李先虚摇了摇手,淡淡道:“明人不说暗话,今日之事要有个结论,我就先不客气了,刘卿,把人交给我,今日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不过你那小侄子再要上学就换个地方吧。”
红衣人刘卿眉色低沉下去,说道:“李院长,我敬你是长辈,可事情还是不要做得太过分了,今天可是那个少年杀了我府中三十余人,我侄儿还差点死在他剑下,这等深仇,我岂能不报?李院长这样拦我,岂非是不知亲故?”
李先虚皱眉,说道:“少给我戴帽子,你的意思我还没老到看不透,这少年是我道德院的人,尽管他杀了你这么多条狗,但这件事归根结底都是你那小侄子作恶多端,还敢贿赂我,这等蠢材也是你的风格。”
被李先虚这样一阵好骂,刘卿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他用严肃的眼神看了一眼那恶少,恶少赶紧低下头去不敢抬起来。
随即,他微微笑了笑,说道:“李院长,既然我劝不了你,你阻不了我,那么这件事情就先到这里了,后会有期,我相信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再回来的,到了那时候我就会多做些打算了。”
李先虚大笑道:“这里是黄州城,我手上还有证据,你若是能奈何得了我,我也就当个老乌龟的好,还出来做什么。”
刘卿点头,道:“李院长不愧是李院长,善恶分明,性格直爽,这件事情我小侄子错得多,那么先就这么算了吧。”
他没有告辞,而是拉着恶少往前走了数步,停下来,淡淡道:“可是,李院长你可不要忘记了,道德院虽然今年承蒙天恩,但在黄州城最大的可不是皇帝陛下,而是我们刘家,刘家的背后到底是谁,想必你比我还要清楚。”
说完这一句话,刘卿便与恶少走出林子,走过小桥,想必那恶少以后是不会再出现在这个让他胆战心惊,一股傲气完全摔碎了的可怕地方了,而且在他一生中都恐怕会留了些许阴影。
李先虚走过来,咳了两声,笑道:“你们这两个臭小子,苏神官千叮咛万嘱咐,结果你们还是闹了这么大的事情,害得我一把老骨头还跑出来受冻,哎,真是苦了我了。”
吴城走上前,微微作了一揖,说道:“刚刚的事情真的是多谢李院长了,若不是您来的及时,恐怕那刘卿一抬手,我们都要化为灰灰了。”
李先虚笑着说道:“感谢有个什么用,你又拿不出多少利益给我,还不如跟我谈谈你们以后的打算。”
吴城点头,说道:“李院长,我知道这件事情您肯定遮得下去,但今年的道德院不同于往日,需要一个人顶罪,其实我本身对在这里学习就没有多大兴趣,将我扫地出门是最好的选择。”
他一转头,瞧着刘咏要说话,又加了一句:“你给我闭嘴!”
李先虚沉吟片刻,说道:“这个选择的确很不错,你的实力我看得出来,应该是周怜那丫头片子指点过了你的吧,既然你执意要去,那就去吧,你旁边的小子倒也是个可塑之才,不过以后他再惹出这么大的乱子就没人能顶罪了。”
吴城行礼道:“多谢李院长成全。”
李先虚摆了摆手,说道:“先别急着走,过几日道德院会有一次考试,我希望你能够考完再走,也可以给我们道德院留下一笔光辉的成绩了,说不定呢,说不定呢。”
吴城疑惑着说道:“李院长,您太抬举我了,我这一个多余来什么都没有学到,考试别说留下成绩了,估计我不垫底就已经不错了。”
李先虚大笑道:“我们道德院虽然只教导理论知识,但却不是要把你们培养成一个个书呆子,考试是比武,当然也会有文斗,与学的东西没多大干系,那些我们教的课程只不过是应付上面的方案而已,真正有我们道德院风格的内容还是在考试上面。”
吴城谦虚道:“既然这样,小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先虚摆了摆手,他虽老态龙钟,但依然精健得很,若是只看他神态身姿,还真看不出他其实是个老人。
他自顾自想着什么,往回走了。
林间还剩下一地尸体,和一滩一滩即将凝固的鲜血。
吴城与刘咏一起将尸首以及战斗的痕迹清理干净,两人仔细清理都没有说话,弄完了后再一抬头,唯见月明照路,四周已经一片漆黑,此时又没有灯火,两人赶紧启程往小楼那边赶去,路途有些远,但也不算太远。
走了一半,刘咏问道:“你先前那一剑真的很出色,不知能不能……能不能告知我一些其中精妙?”
他还是说不出那个字,性子问题。
吴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想学,我教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