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恰有一道月光映了下来,再仔细借着月光瞧个仔细,唐卫轩才发觉,这女子的长相和气质都与桂月香大不一样。
面前的女子身着一袭紫色纱袍,面容倒也十分的俊俏而艳丽,眉目中还透出一股冷峻之气,如凛冬之梅,让人感觉坚韧又孤傲。而桂月香是柔和之美,如春风拂面般温柔,如桂花酒般香醇。
只是二人眼中那处乱不惊、气定神闲的目光,颇有些相像,在方才对视的一瞬间,才使得唐卫轩一时误认为是桂月香在望着自己了。
见唐卫轩看着自己微微有些发愣,紫袍女子又靠前了一步,看着唐卫轩的双眼,轻声说道:“听闻今日晚宴上,有一来自大明的将军智勇兼备、胆色过人,想必.就是将军您了吧。”
随着女子又贴上前走近一步,唐卫轩的鼻子里忽然嗅到了一股非常恬淡的香气,十分的清淡,让人感到相当的舒适。而这恬淡的香气,似乎就是从面前这个紫袍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
“不敢当!”虽然唐卫轩依然将佩刀横在身前,但是感觉自己在盯着紫袍女子双眼的同时,自己的心中似乎有些异样的感觉。仿佛下一刻自己就可能会答应对方的要求,随着这种异样感觉,紧紧抓着佩刀的手臂似乎也有些越来越沉重了。
唐卫轩不由得心下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不行!唐卫轩一咬牙,干脆转过身去,背对着几人,同时竭力屏住呼吸,强行稳住自己的心智,不受任何干扰,并喊了一句:“不送!”
果然!一旦不去看紫袍女子的眼睛,再憋住气不去闻那恬淡的香气,虽然那异样的感觉似乎依然挥之不去,但自己的意志却更加的坚定。唐卫轩颇有些暗自庆幸。
背后的几人见唐卫轩已背过身去,又态度坚决,语气中根本没有商量回旋的余地。领路的倭军小校首先无奈地耸了耸肩,伸手示意崔二和三个女子还是尽早离去,也免得再给自己惹麻烦。
看到背着身的唐卫轩依旧一言不发,紫袍女子等三人也是非常的无奈,只好由崔二领着,挪步退出大同馆,上了马车。
崔二也随即跃上马车,“啪”的一鞭,马车便缓缓地走远了。
见崔二等人的马车声终于消失不见,唐卫轩多少松了口气。如今敌在暗,已在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小心为上。
慢慢地,唐卫轩也略有些感到疲惫了,转身准备回自己房中休息。不过,在休息之前,最好还是再去沈大人那里看一下比较好。
于是,唐卫轩从自己所住的东厢绕了一个弯儿,然后又悄悄地拐到了沈惟敬所住的大同馆主院的房间外,蹑手蹑脚地伏在了窗户下,试着听一下屋内的动静。
其实,唐卫轩本不愿意这么偷偷摸摸地行事,锦衣卫执行的各类任务中,此类侦察、监视的任务一直是唐卫轩最嗤之以鼻的。可是,韩千户那日曾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盯紧了沈惟敬,时刻进行监视。
唐卫轩回想起那日韩千户的话,不禁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右手的皮护腕,当时韩千户秘密嘱咐地第二件事情,又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依稀记得,那日,韩千户是这样小心翼翼地吩咐道:“另外,更重要的一件事是,一定要盯紧沈惟敬,必要时.”韩千户冷冷地在脖子前比划了一下。
啊!?为何?如果把沈惟敬杀了,那议和之事怎么办?
见唐卫轩半是吃惊半是困惑的表情,韩千户又低声说明道:“这沈惟敬的底细不清不楚,来路不明,如果他和倭国沆瀣一气,出卖我大明的大军正在集结的重要情报,那就后患无穷!何况,倭军的态度如今尚不明朗,如果倭军根本无意议和,那么很可能会顺手扣住沈惟敬,若是直接杀掉也就罢了,一旦借此对其进行严刑拷问,到时一样有泄露机密的风险。因此,一旦发现沈惟敬有任何勾结倭国的可疑举动,或者议和失败,你都必须立刻将其就地处决,永绝后患。”
听到这里,唐卫轩忽然感到有些不寒而栗,半个时辰前韩千户带着众人去拜访沈惟敬时和沈大人还有说有笑,没想到刚回过头来,就在这里对自己吩咐除去此人的计划了。
看来沈惟敬对于朝廷来说,只不过是个刚好有些利用价值的工具罢了,一旦抛弃时,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不过,就算是要处决沈惟敬,到时候进入平壤城,四周都是倭军士卒,岂能容自己随意出手?唐卫轩不禁皱起了眉头。
似乎看穿了唐卫轩的顾虑一样,韩千户悄悄地取出了一个锦盒,拿到桌上,然后轻轻地打开在唐卫轩的面前。
唐卫轩一看,锦盒里是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皮护腕,似乎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啊。
韩千户指着盒子中的皮护腕,说道:“卫轩,莫要小瞧了此物。这是咱们锦衣卫特制的暗杀利器。此行凶险异常,你戴着它,不仅可以助你在必要的时候为国除贼,危急时刻,也可以用来防身。”
在韩千户的指点下,唐卫轩才发现,原来这皮护腕的里面暗藏机关,只要轻轻拉开手腕内侧的一个细细的引线,再按下制动的机关,就可以用护腕顺着手臂的方向发射出一枚毒针。护腕中共计有三枚毒针,均涂有剧毒,十步之内,伤者见血封喉,一个时辰内必定毙命。
韩千户见唐卫轩已明了此物的用法,继续说道:“此物平时可戴在腕上,形制普通,旁人一般难以察觉,即便是搜身时也可以轻易过关。
如果沈惟敬有任何不轨迹象、或者议和一旦无望,你必须立刻用此物处决沈惟敬。如果倭军主将也在场的话,可再用一针趁乱刺杀倭军主将,扰乱敌军。”韩千户的语气听上去斩钉截铁。
唐卫轩想了想,一枚用来处决沈惟敬,一枚可以刺杀倭军主将,那.最后一枚呢?于是,接着韩千户的话,忍不住问了一句:“那最后一针,是给孙世禄的?”
说实话,如果真的也要将孙世禄亲手处决,唐卫轩还真有些于心不忍。所以,心中忽然有些不忍让孙世禄这次跟着自己一起去了。
谁知,韩千户只是轻轻哼了一声,捋着胡子说道:“孙世禄就留给倭寇们吧,他只知道议和之事,其余一概不知,倭寇们若是拷问于他,不仅什么也得不到,还会越发坚信我大明议和之诚意,届时掉以轻心之际,我们才更好以雷霆万钧之势,打倭军一个措手不及,出其不意!否则,这孙世禄虽为通译,但全然不通倭语,你以为我派他去是做什么的?”
听韩千户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唐卫轩心中不禁又泛起一丝寒意,同时,从韩千户望向自己的目光中,也明白了这最后一根毒针是留给谁的了.
届时除了沈惟敬以外,平壤城中也只有自己知道的最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