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杭州,繁华不减。
吆喝着卖的货郎逢人三声笑,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不管你是来一睹江南天堂的美景,还是附庸风雅地观瞻西湖的盛况,或是瞻仰前人遗风来此赋词作诗,不论你是游商大贾、是感情缱绻的新婚燕尔、还是饱读诗书的文人墨客,来者都有不禁地赞赏一番,更引人入胜的是它的难以用丹青笔墨勾画出来的美,让你留恋不舍,那美在莲舟泛水,在烟雨霏霏,在摇橹荡漾,也在风土人情,这里就是令人忘却世间纷扰,足以让你感受江南温柔的天堂。
难怪白乐天,还是苏东坡,这些千古难遇的奇才都在此地作下了许多让后世传颂不绝,脍炙人口的好句,“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是啊,西湖就像浣纱的西施,在烟雨之中,还是碧空万里无云之下,都像西施浓妆和素颜那样令人动心,沉醉。
这里有三吴都会,也有后晋古色古香,有前人的手迹,后人的争先效仿,这里的气候适人,风景迷醉,就像人间仙境,可硬件的美也不及这里的人美,男的英俊神武,女的温柔妩媚,真有点越国范蠡和西施的风范,只是人始终都是有性格的,不是没有一再的忍耐,那不是表示没有脾气,不是不爆发,而是未到一定的极限。
李吟风看着烈日当空,空气中充满了飘渺的氤氲之气,这是即将有场绵长的糟糕天气的先兆,原因是梅雨时节就要来到,自己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对这种情况最是了解,可以用习以为常来形容,这样的气候带来的只会是人变得烦闷,雨一下就是长达半月以上,对于出行更是糟糕透顶,自己习惯了,也很平常,更多的是麻木。
吕二口也看着天际边混沌的感觉,心情也很是不快,忖骂一声:“真是晦气,这倒霉的气候,怎么偏偏早不来,晚不来,这个时候让我一饱杭州的美景,没食,美人的心情也没有了,大煞风景。”
李吟风只有在他身后偷偷笑起来,也不敢发出任何声响来,生怕对他的不尊敬,还有显得自己很不懂礼貌。
吕二口可不是普通人,当然知道李吟风在身后得意,倒是也没有跟他往心里面记仇,冷哼一句道:“呆瓜始终是呆瓜,那里知道圣人的忧虑,我只是叹息着好不容易一月的时间难得潇洒,没想到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恨天公不作美啊,算了,我怎么也变得那些酸溜溜的文绉绉的,一点也不像男子汉气概,反倒是怀才不遇的秀才一样满腹牢骚。”
李吟风止住笑意,也不大懂他在说些什么,都是些听的似懂非懂的话,只好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到,四下张望,随时注意着周围的来往过人,不想见到认识自己的人,对于自己来说,心里筑起高墙,将心深深地锁在幽暗之处,怕见人的羞涩还是一点不变。
吕二口也不搭理他在如何失落落魄,还是暗自神伤,自己长叹着说道:“看来还是少来外面活动,不然遭罪的命我是不想再变得更糟糕,索性把七日的美食都讨回去,这样免去来回奔波。”打定主意之后,自己敢想敢为,不敢丝毫怠慢,谁知道天上的乌云多久密布上空,这幽怨得像病妇的哭泣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来临,自己想吃东西也变成了困难。
吕二口朝闹市最热闹的地方而去,李吟风也怕他喝得酩酊大醉,忘却了回山林的路和时辰,尾跟在后面,片刻也不敢掉以轻心,走进一条向闹市必经之路,没想到这个大哥的耐力和意志不得不让自己佩服,非但快云疾步的早就在前面等着自己,奇怪听闻的高手都是这样的吗?
充满了怨毒和谩骂,事情却不是自己想想那么简单就能解决的,吕二口已经被拦住了去路,左右也是堵住了逃跑的可能性,他被十余名人高马大,体形彪悍的大汉围在中间,个个面带阴狠的杀气,手里或拿兵刃枪棒,也不知昔日有仇,还是近来有怨,竟然一见到他就是痛下杀手的照面,让李吟风这个初涉江湖的少年看来吕二口这下麻烦大了,都为他倒捏一把冷汗。
自己本想出手插间此事,也不管什么原因,只要是对付自己的朋友,那么无论是谁在面前都将是自己的敌人。自己不怕任何困难,虽不是对手,可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正面一个一脸得意却怀恨在心的阴翳汉子冲着吕二口冷笑道:“你真是让大爷好找,臭要饭的,今日我定要你加倍偿还。”
吕二口沉着冷静,一点也不畏惧这十来名壮汉,可一脸惘然的问道:“敢问阁下,我这个老叫花子与你素不相识,还有我未得罪各位,与你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要为难我?”
为首的汉子好像是众人之首,也或许请来这么多人替自己出气来的,颜面上说什么也要挽回,不是轻易说算就算了的,呸一声骂道:“没怨没仇我会大动干戈来找你聊天喝酒不成,笑话。”
吕二口不以为然反以为是地道:“好啊,老叫花子正好馋的紧,你要善心大发请我喝个痛快,我老叫花子感激不尽。”
那人长得肥头大耳,衣着打扮甚是雍容华贵,看样子就是个为富不仁,心胸狭窄之人,哪有什么慈悲会请那么多人来让吕二口叙旧喝酒,旁人看这情景分明是寻咎滋事来的,“你是真疯了还是装蒜,臭要饭的,昨日你在‘宾至如归’酒楼外可是打死一条狗?”
吕二口双眉一扬,也不隐瞒,如实禀明地道:“是啊,那又怎样?”
华贵衣着的汉子顿然火冒三丈,怒目圆睁地道:“要怎样?当然是赔我狗来。天底下还有你这样不知轻重的家伙?”
吕二口当仁不让地道:“天底下还有你这样为了一只狗,向一个一贫如洗的叫花子赔狗的。”
富商更是暴跳如雷地指责骂道:“臭要饭的,不知好歹,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你四处打听打听我糜枸本在整个杭州城是什么人物,居然让一个要饭的欺压道我头上了,简直太岁头上动土,活得不耐烦了?”
吕二口也学着他的模样,也故意激怒他大骂道:“天下也还有你这样臭不要脸的,人仗狗势地到处欺压受苦百姓,今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就不知天高地厚,还以为天下的乞丐都是好欺的。”
糜枸本气得脸色发紫,两缕胡须在他那张肥嘟嘟的脸上颤抖飘着,看上去很滑稽,自己痛失心爱的宠物,没想到还是被一个见到就晦气的叫花子给打死的,颜面尽失不算,还被当众嘲笑,在手下面前还怎么抬头做人,厉声嘶哑地道:“我看你一身破破烂烂的,就是偿还几辈子也难还清我那爱犬的性命,我糜大善人在杭州城里,也算是赫赫有名,都知道平日乐善好施,不如你给我当面道歉,磕三个头这件事就一笔勾销。”
吕二口眯着眼睛,捋了捋胡子,装模作样似在考虑这个交易倒不失公平,可惜自己那是这么轻易向人低头的懦夫,宁可站着死,也不愿坐着生,哈哈大笑几声,说道:“原来你还是这般菩萨心肠,我真应该感激你不跟我这样的小人物计较,可是老乞丐却有个病根,腿脚不利索,这个磕头认错,我是做不到,还请你有什么招尽管往我身上招呼,要是老乞丐皱半根眉头,我就当着众人面低头认错,还赔偿你一只一模一样的狗,怎么样?”
李吟风看着情势剑拔弩张,随时有可能在双方不肯妥协之后引发打斗,自己心地淳善,不愿见到吕二口吃亏,可又被那么多成年壮汉拦在外围,根本没有勇气上前去劝架,只好朗声喊道:“大哥,我看此事不过是件小事,何必闹得不和?不妨就照糜大官人说的做,两全其美。”
吕二口没想到关键时候,李吟风居然帮着一个仗势欺人的富商,心里忿恚不满地冷哼回应道:“臭小子,你是在帮我还是在帮他,怎么一下变得这么圆滑,见风使舵倒是一点不差啊。”
糜枸本等人没注意这里除了自己和乞丐外,竟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个小叫花子,自己请的可都是杭州城的镖师、恶霸、屠夫、拳师等,在杭州城里那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好手,可是却没有一人注意到李吟风的存在,诧异地用仇视的目光盯着他,泾渭分明之下,自然小心提防,谁要是帮老叫花子,就与糜枸本等树敌。
李吟风惭色愧疚,自己也是为了吕二口的安危着想,未想到惹来他的教训,不肯罢休地又道:“只是他们人多势众,我也怕你吃亏,不如由我来代过,敢问糜大官人的狗值多少银两,悉数算在我头上。”
糜枸本觉得这个不知什么地方冒出来的臭小子,大言不惭地说着根本不可能的事,那些小有名气,被糜枸本请来壮势立威的打手都笑得前俯后仰,连糜枸本也转怒为嘲地道:“想不到这个臭小子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学别人多管闲事,逞能出头,我告诉你,这是我一个朋友从西域带来的奇种,由我精心照料养大,光每年的狗食就花上了上百两,还不包括它不亚于七岁孩童的智力,与我情同父子的感情,少说也就五两黄金,你赔,你赔得起么?口出狂言也要适可而止,别依模学样闹出大笑话。我劝你还是回家多吃几口你娘的奶吧?笑死本大爷了。”
李吟风被侮辱的顿时语塞,双耳就像火烧般滚烫,只恨天有缺口,地有裂缝钻进去,不再出来。吕二口摇首叹息,知道李吟风也是为了自己不受皮肉之苦,不惜站出来,只可惜他劝错了对象,这些人岂是什么善类,根本不可能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如不是糜枸本顾及李吟风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少年,恐怕今日谁要帮着自己跟杭州权势作对,不见得有多明智,首当其冲最后吃苦头的还是他自己,让他长长记性,替人出头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糜枸本念及自己颜面,不想传出去,坏了自己名声,只好暂且忍耐着。
吕二口知道他好心帮倒忙,不怪他,只是冷笑道:“小子,你的心愿,老夫心领了,不过你有侠义心肠是好,无奈找错了人,这些家伙本就无理取闹,真是好心救蛇反被其噬,下次你要行侠仗义之时,切记看准人的品行,不然会吃大亏。这些人根本就是恃强凌弱,你一片好心也是枉然。还有老夫也不是软骨头,向这种人仗狗势的畜生低头,传出去恐怕难以服众,我丐帮中人行走江湖,见过的恶狗不计其数,今日见站在旁边好好瞧仔细了,看老哥我如何教训这群恶狗。”话音已毕,李吟风只见吕二口的身影早不在原地站着不动,眼前一花,吕二口已然挥舞着手中那根翠绿的竹杖向糜枸本等人劈头盖脸地打去。
人群中有个灰色的身影一闪即逝,夹杂着绿色的棍影,只听几声惨叫,右侧几个高出吕二口半个头的壮汉应声倒地,有的抱头痛叫;有的屈身忍耐;有的呻吟抽搐,眨眼之间就有三人倒地,都未看清身前这个其貌不扬,看上去病颓孱弱的老乞丐如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自己这里,又眼花缭乱地不知他使得是哪门子武功,竟然无处防备,还未大哥照面,棍影闪过,所到之处无不惨叫连连。
只听吕二口口中还喊着:“你们当我丐帮无人,好欺负不成,叫来一群酒囊饭袋也想给我难堪?根本就是烂银蜡枪头,充其量也就是充充门面,一个也不中用,先试试我‘打狗棒法’的厉害,这是专门为各位精心准备的。”手起棍落,快似闪电,从“诱以教导”,“请来上钩”,“落荒而逃”,几招至“打其尻尾”,“指鼻驯化”,“当头棒喝”几乎是一气呵成,不带滞留与喘息,使得是炉火纯青精进熟练,令李吟风看傻了眼,为之惊呆,连叫好也忘喊出来,下巴就像脱臼不听自己使唤。
糜枸本也没想到这个毫不起眼,连走路都蹒跚不稳,病入膏肓的老叫花子竟然在说话的从容之下就打倒自己不惜花高价钱请来的打手,谁知道是这个人太厉害,还是请来的人太不济,没打个照面就一一倒地,不是自己高价请来的高手太弱,而是不知对手实力太强,贸然出手最后也只是石沉大海般的无济于事。吓得目瞪口呆,脑中瞬息之间闪过一个念头,惊疑地反问道:“听说江湖之中有一群乞丐模样,他们成群结队在一起,身手都是数一数二的武林高手,不少人都给他们冠以‘丐帮’称之,难道面前这个人就是‘丐帮’弟子?我糜枸本真是大噬老本了,真远不够本,居然得罪天下第一帮,真是后悔莫及。”
但后悔已晚,吕二口的身影早已到了他的跟前,只听他一声冷哼,“狗仗人势的我见多了,但是像你这样人仗狗势的却还是第一个,我就好好教训你这个恶霸,让你也长长记性,免得狗眼看人低。”一声大快人心的怡然,用手中的竹杖敲打着糜枸本的大头,“这叫‘循循善诱’,记住没有?”
糜枸本自知倒霉透顶,只怪自己事先没有打听清楚,顾着给自己找回颜面,未打听此人真正来历,这一棍子敲得并不重,但对于声名显赫,富甲一方,平时只有自己欺负他人的份,那有受这等奇耻大辱的教训,口中还是念叨着:“你丐帮仗着人多,总有一日,我会让你十倍偿还”
吕二口见他一点也不知悔改,又是用竹棍打着他的大腿,一招变化甚快,但落在糜枸本身上却是举起重,下手轻,这都是经过他数十年的潜心苦练的成果,又是一记“痛打落水”。
糜枸本痛得哇哇大叫,口里说道:“我我你有本事就今日放了我,看我不找你算账?”吕二口就像教育犯了错的孩子一样,让李吟风看来也不甚滑稽和可笑,吕二口还是不肯收手,一边打,一边教训其错,“痛叫嗷嗷”,“惹人同情”,“铭记教诲”,逼得糜枸本连连后退,着两个年记相若的人,加起来也有一百岁了,竟还同心未泯,嬉笑搞怪,令人不禁为之捧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