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非一时噎住,一时吃也不是,不吃也是。
慕琴和柳彦鸿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见了深深笑意。这一趟出来海阔天空,慕琴原本心中繁杂情绪,此刻刹那之间终究也全都烟消云散了,百年苍狗,眼前的柳彦鸿与振非或许早已作古,然而自己,此刻何尝不是他们中的一员,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纠结的。
松花桂鱼果然细嫩可口,然而这一顿饭却吃的横生枝节,让慕琴日后想来都觉得苦笑不已。
“公子,你们可要听曲儿么?”门外传来一声怯怯的询问,慕琴一怔,有些疑惑的看向柳彦鸿,对方笑了笑,“寻常公子哥儿出门吃饭喝酒,总归是要请歌姬出来献唱的,也算是增添一分趣味吧。”
“竟然这样别致?”慕琴眼中一亮,就像是现代的酒吧驻唱歌手一样,在这个时代原来也有在酒肆客栈之中卖唱的女子,以助兴致。慕琴倒不是真的想要听曲,只是总觉得既然活过一遭,什么事情都该见识一番才对。
“姑娘请进吧。”柳彦鸿看慕琴一脸的期盼,自然也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当在帝都之中规矩森严,慕琴难得有机会见识一番,所以便扬声喊道。这雅间的门其实只是虚掩上,
此刻得了主人的应允,门外的人便推门而入,对着三人行了一礼。
慕琴停下了手中的木筷挑眉一看,那女子身材娉婷袅袅,手中还抱着一方琵琶半遮面孔,倒是有几分楚楚动人的姿态。
“不知道几位客观,想听些什么?”女子说话的声音轻柔怯怯,一如其人。
“姑娘随意便是。”柳彦鸿看慕琴一脸懵懂,振非素来就不喜欢这些东西,自然是没有什么发表见解的机会了,既然如此,但不如让那女子自己随意唱几曲也便罢了。
“那么,奴家就唱一首菩萨蛮吧。”那女子一直低眉敛目,此刻见这几人不甚在意,而且衣饰华贵端庄,想必也是好伺候的客人,自己最拿手的便是这曲菩萨蛮了。
轻拢慢捻抹复挑,纤纤玉指在琵琶琴弦上一路缠绵而过,“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娥眉,弄妆梳洗迟。”
慕琴心中一震,这不是……温庭筠的词么,这个不知道散落在什么时空缝隙的国度从来没有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就像是历史的车轮碾过路面,它却像是被灰尘重新掩盖,再也寻不到踪迹,而此刻,自己竟然听到了温庭筠的词?
这个时空,和自己的历史,原来也有重叠的轨迹么不成。
然而这种问题,想了也是白想,虽然慕琴觉得心中一动,可是到底千头万绪,也就弃之不顾专心听曲便是。这时候的人说话腔调糯软,这曲风也的确古意盎然,十分别致。
不过慕琴素来不是什么耽溺享乐的人,听了几首,虽然觉得十分别致,但总不至于便要一直听下去。从怀中掏出一颗碎银子抛给那姑娘,“多谢姑娘,的确妙音天籁。”
那一颗碎银子就这么不偏不倚的落到了女子的手心,她缓缓合拢了手掌也没有多说话,只是再次起身福了一礼又退了出去。酒足饭饱之后,自然便是要散了,柳彦鸿还有账本要看,至于慕琴……她今天坐了一整日的马车,只想立刻躺回床上去眠一眠也好。
“不过是个残花败柳,穆兄不必动怒。”慕琴微微蹙眉,大庭广众之下,什么人这样粗鄙无礼?然而她尚未来得及找到那说话之人,只听得一声熟悉的尖叫,慕琴身形一动,立刻一脚踹开了隔壁雅间的房门。
柳彦鸿和振非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露出了无可奈何之意,不过慕琴既然冲了进去,他们自然是不能无动于衷了。
慕琴才一踹开门,嘴角便浮现出了一缕冷笑。那瘫倒在屋子中的女子狼狈不堪,原本齐整的发髻也散在一边,屋子里头还有一张摔坏了的琵琶。而酒桌之上三两个男子正嬉笑不休,其中还有一个拽着那卖唱女子的手腕,屋子里酒气熏天,更是让慕琴不适的皱了皱眉。
“姑娘,姑娘……救救我,救救我!”一袭青衫的女子陡然醒悟过来,连忙高声呼救道。倒是原本拽着她手腕的男子眼神一动,卖唱的女子面容算来不过是清秀而已,然而慕琴却算得上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更何况她素来杀伐决断,眉目间便多了几分英气,这样装扮,自然是让这位****熏心的公子哥看红了眼睛。
他松开了青衫女子,跌跌撞撞的就往慕琴这边走来,一双眼睛满是贪婪欲念。
振非原本看的愤然,正想出手拦住对方,但是转念一想,慕琴这些时日苦练武功,不过是几个纨绔子弟而已,不至于应付不来,看公子一脸气定神闲的样子,振非也就收回了手,乐得在旁看好戏。
“你想叫我陪你喝酒?”慕琴嘴角泛出冷冷一缕笑意,这些人想必都是晓康城中的富户子弟,穿戴的齐整,不过中间的位子却是空的,而且旁边有几个人明显看出来势头不对想要劝阻,但是又似是想到了什么,终究还是讷讷。
“小娘子长得这样好看,若你肯和我喝一杯……嗝,多少钱爷都赏赐。”酒气熏天的男子打了个酒嗝,想必是平时嚣张惯了,竟然看都不看站在慕琴身后的柳彦鸿与振非两人,一个劲的往慕琴身前凑趣,一双手眼看就要摸到慕琴的手腕,心下正一喜,却不料肩膀一阵剧痛,就像是生生被人撕开了骨头一般痛不可当。
慕琴嗤笑一声,果真只是个纨绔子弟而已,不过一招折梅手而已,就痛的那人几乎快要昏厥过去,只一个劲的惨叫。
“你……你们是什么人?”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那人终于清醒了不少,然而还是弄不清形式,往后退了几步,气势却还是嚣张。
“我是你姑奶奶。”慕琴挑眉,“今日不过是先出手给你个教训而已,你若是不甘心,我们两大可再来比过。不过……这次说不定就不止是脱臼那么简单,你这条胳膊能不能留下来,我可不敢确定。”
漆黑如夜的眼睛扫过身后的几人,那几个更是不如她,被慕琴目光一扫,立刻便不敢说话了。更何况旁边还站了个振非,他素来是剑不离手,一看便是江湖中人。
那男子本来还有几分惧意,不过泥人尚且有三分土性,被慕琴这么一讥,哪里还受得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我爹可是太守面前的红人,你们竟敢对我如此无礼,不要命了不成?”
然而这番色厉内荏的教训还没说完,身后的几个人已经发出了一声惊呼,“端康公子小心!”
话音未落,慕琴的手刀已经重重一掌劈在了他的脖子上。
“啰嗦。”慕琴蹙眉,看着对方软绵绵的昏倒在地,再也不肯多看一眼,她伸出手将跌坐在地上的女子拉了起来,“你没事吧?”
“多谢……多谢姐姐。“那女子明显便是被吓着了,浑身抖得厉害。不过想来也是,不过是个寻常女子,哪里受过这样的欺辱。
“这人你们就自己弄回去,如果有什么事,只管叫他那个爹来寻我就是了,我叫苏慕琴,这几日都不会走,若想替他宝贝儿子出气,我便在这恭候大驾。”慕琴冷笑了一声,对着坐在酒桌后的几个少年喊道,“听清楚了没?”
“清……清楚了。”这几个人也不过是寻常的商贾人家,本来便是端康的酒肉朋友,平日里狐假虎威惯了,此刻真的见着一个硬茬,个个都点头如捣蒜,生怕慕琴一个兴起就把自己也胖揍一顿。
听见楼上有动静的小二此刻才慌忙跑了过来,哪里想一推开门便见几个男子瘫坐在地上,还有一个被打的一动不动,屋子里也一片狼藉,立刻发出了一声怪叫,“这……这不是端康少爷么?”
“到底是什么人?”柳彦鸿蹙了蹙眉,这才开口问道,他原本也不放在心上,只当是几个纨绔子弟,教训一顿便罢了,此刻见这店小二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还是禁不住开口问道。
“这……公子有所不知,这人倒也没什么,平时耀武扬威的,不过厉害的是他哥哥,他哥哥是端爵倒是个顶厉害的角色,据说还是……智千教的呢。”
“那是什么鬼东西?”慕琴的脚步一顿,毕竟这名下产业还是柳彦鸿的,她可不想给柳彦鸿带来什么麻烦。
“是最近才兴起的一个什么教派,邪门的很,参加的有江湖人也有寻常百姓,势力很大呢。”那小二掩了门,声音还是不敢抬高,低低的说道,“公子,您看……这可如何是好?”
“无妨。”柳彦鸿看了慕琴一眼,片刻后笑了起来,“水来土掩罢了,你先下去吧。”
“我……是不是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