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再送了,否则到时候只怕牵连王爷。”俊扬勒住了缰绳,蓦地出声,“前面便是朱雀门,你如今身份特殊,想必应该不会有人阻挠。不过……入宫之后,如何应答,还要你自己谨慎言行。”
“多谢了。”慕琴回头笑了起来,双手抱拳对他做了个行礼的姿势,笑容飞扬。仿佛此刻要去的不是面对生死危机,而不过是去赴一场寻常邀约而已。
俊扬微微一怔,在那样明亮的笑容下,那张脸看上去也不那么讨厌了。
“翁主来了,安公公已经吩咐过了,翁主不必下马,可以疾驰宫闱。”看着准备翻身下马的慕琴,守在朱雀门的士兵连忙劝阻道。
“不必下马?”慕琴蹙眉,她记得皇宫禁忌繁多,整个皇宫从另一个方方面而言,其实就是天子的居室。乾武皇帝那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允许旁人在自己家里骑马?
那士兵此刻看慕琴的目光也有些诧异,然而还是毕恭毕敬的回到道:“天子特许,翁主径直往前去便是。”纵马皇宫乃是殊荣,一般只有科举考试前三甲天子门生才能骑着马穿过玄武门接受皇帝的褒奖封赏,那都还只是礼仪性质的而已,真正这样赏赐一个寻常翁主,还真是开国十年来头一遭。
慕琴看那士兵战战兢兢的,想必安德传了口谕下来,这些人遵守便是。而且时间不多,等到自己走到乾武皇帝的上书房,只怕就真的是误了时辰。看来……乾武皇帝果然十分在意五年前的暗案子,否则也不会这样大开方便之门。
皇宫纵马,一路上不知有多少人为之侧目,慕琴咬了咬牙,只怕今日之后,自己的名字就再也不仅仅只是一个翁主而已了。一到崇德楼,那便是真正的内宫禁地了,此刻安德亲自站在崇德楼下翘首以盼,远远看见慕琴的身影便迎了上去。
“翁主果然守时。”安德摆了摆手,身边的人立刻将月瑟牵走,他似笑非笑的对着慕琴行了个礼,“奴才已经恭候多时,翁主请吧。”
他原本以为……她是再也回不来了。没想到在最后关头,这个弱质女子还真的赶了回来。不过,就算回来了又如何呢,不过是三天的时间而已,慕琴消失了一日一夜,没有破案,回来也不过是个死罪而已。
“公公客气。”慕琴笑着点了点头,伸手道:“公公先请。”
安德也不再客套,一路带着慕琴往上书房走去,此时此刻,皇上还在上书房批阅奏折,不过从今天的情况来看,只怕那些奏折还有厚厚一叠没有看完才对。
慕琴也没闲着,期间和安德聊了起来。安德原本就立场暧昧,看似几句无心之言,不过倒也透露出慕扇他们应该没什么事。这样一来,慕琴总算是放心。
“翁主请进吧,奴才就在门口守着。”然而到了上书房的门口,就连安德都停住了脚步。
“公公不进去么?”虽然上次看情况,安德应该是站在泉缜那边的人,否则也不会为他办事,可是乾武皇帝身边如果有什么心腹的话,应该也是安德,这件事一开始安德全程都知道,怎么最后关头,反而他却会在外头守着?
安德似乎也看出了慕琴眼中的惊诧之意,然而他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示意慕琴赶快进去便是。
慕琴也不再多想,推开门进了上书房,这里原本是皇帝批阅奏折的地方,上次前来觐见乾武皇帝,也是定在此处。然而此刻的乾武皇帝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龙椅上批阅奏折,而是望着斜阳落日出神。
慕琴微微一怔,左右瞧了瞧,这才发现上书房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她悚然一惊,最终还是轻轻咳嗽了一声,俯身跪下,“臣女苏慕琴,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乾武皇帝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依然望着窗外,极目远眺的看着什么。慕琴撇了撇嘴,想起很久之前看得一部电视剧,里面有个古灵精怪的女子发明了一样东西叫做“跪的容易”,当时还觉得可笑,现在真正时时刻刻跪着,才发觉的确是膝盖作痛,让人难受的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慕琴低着头没有说话,虽然觉得气氛压抑,然而到底是上位者的威严,生杀予夺,竟然连素来生死场上走来的慕琴都有些踟蹰。
“朕原本以为你不可能回来的。”乾武似乎是看得腻了,将视线从远方收了回来,威严的目光落在了慕琴的身上,沉声说道。
“臣女深受皇上重托,不敢有违。”慕琴缓缓笑了起来。
看着女子不动声色的面孔,乾武的面色反而柔和了一些。谁也猜不透这位千古的君王在想些什么,就连慕琴都觉得有些可怕。在未来的年代里,他们需要顾及的东西太多,反而不及此刻,生杀大权全都掌握在一人手中,正是因为如此,慕琴才不得已收敛自己的锐气。
自己虽然悍不畏死,然而慕扇呢,小连呢……甚至有可能柳彦鸿与振非都会受到牵连。天子一怒,伏尸千里,她不敢冒这样的险。
乾武皇帝静静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慕琴,她虽然伏着身子,然而肩膀却绷的线条分明。看上去就像是全心全意的臣服在自己的脚下,然而眼神和身体,都有着如此桀骜的反抗。一个女子,竟然能够有这样的胆识,这也就是为什么樱碧会对她如此青眼的缘由么?
不过慕琴若是知道乾武皇帝心底有这样的想法,只怕会立刻将自己的肩膀压的更低才对。
“起来吧。”乾武抬了抬下巴,慢悠悠的说道:“三日之期已到,你既然说不敢负朕所托,可见是已经将案子查清楚了。既然如此,你便好好说给朕听。五年前,到底是谁盗走了白玉观音像?”
慕琴闻言这才站起了身,虽然身子虚弱跪的双腿有些发麻,然而慕琴却不肯在乾武皇帝面前露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慕琴这才抬起头直视着这天下手握着最高权柄的帝君,开口说道:“慕琴……不知道。”
乾武皇帝抬起眼,看见素衣的女子眉目安然,似乎刚才那几个字不过是自己的幻觉而已。他蹙了蹙眉,再一次开口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臣女不知道。”慕琴抬起头,直视着已经隐隐有雷霆怒意的君王。
“哦?”乾武怒极反笑,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那你还来见朕做什么?你不是在朕面前起誓,三日之内不能破此案,必当提头来见么?”
慕琴淡然一笑,不慌不忙的解释道:“臣女的确不知道白玉观音想究竟在哪里,可是这并不代表臣女未曾破开此案。”
慕琴的面容镇定,“此案案情错综复杂,皇上不如稍安,让臣女细细道来。到时候皇上若仍不满意,大可以再判臣女欺君之罪也不迟。”
“也好。”乾武原本怒气冲冲的神色此刻也平复了不少,冷哼一声,重重说道:“朕就看看,你这三日,到底查出了怎样的真相。”
“臣女不知道是什么人盗走了白玉观音像,是因为法华寺内的密室之中供奉的,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玉观音!”
“哦?”乾武皇帝冷冷笑了一声,手中的茶盏原本已经递到唇边,此刻又重重放了回去,他胸口起伏,看来是对慕琴这番话十分不满。
然而慕琴却轻轻笑了起来,她原本十分敬畏这位君王,然而此时此刻,局势已经逆转,天平已经开好似无声无息的倾斜了。
“一尊白玉观音像何必非要供奉进密室之中,这件事从一开始慕琴就觉得不解,后来翻阅大理寺的案宗,对这尊白玉观音像也是语焉不详,更奇怪的,便是连密道都消失不见了。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之下,当年还有故人留下告知了慕琴卷宗何在,恐怕此事便永无重见天日的时候。”
“故人,什么故人?”乾武皇帝蹙眉。
“当年主掌法华寺修筑之事的乃是工部的刘侍郎,刘侍郎后来因为此事自缢,这件事死的,还有大理寺少卿魏青邦魏大人。两位大人都是高官,而且手握实权,竟然生生被一座玉观音逼得自尽而亡,实在可惜。”
“你这是在怪朕么?”听到此处,乾武皇帝随是在质问,然而倒是并没有几分杀意,当年的事他并非没有愧疚,只是事已酿成,他身为一国君主,又如何能够为那两人罪己呢。
“臣女不敢。”慕琴摇了摇头,如果真要说,她自然觉得是乾武皇帝小题大做,不过三纲五常横行已久,她可没想过和皇帝谈一谈什么叫做人人平等。
“只不过魏青邦魏大人虽然身死,不过他却留下了法华寺密道的修建图。那图纸其实一直就藏在大理寺的卷宗之中,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五年的时间,竟然无人能想到图纸原来便藏匿于此。”
“恐怕此事,就连皇上都没想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