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思怡突然笑了,笑得那么幸福,哪怕是现在她满脸是血,但是依然像是最春风得意的时刻,“好久,好久了,你已经,有五年多没有叫过我的,我的名字了,真好,真好 ”
郎思怡说着,眼睛里的光开始散漫开来,她一手抓着他的手臂,突然瑟瑟发抖,“阿润,我好冷,好冷,抱抱我,抱抱我,好不好?”
朗润将郎思怡紧紧地抱在了怀里,怀里的人发着抖,而他的双臂也抱得越来越紧,听着怀里人低低的呢喃,“阿润,阿润 ”
那一年夏日,她来到他的身边,以一个姐姐的身份!
他自闭的五年里,唯有她走进了他的心里!
只是,她是他的姐姐啊,哪怕是在那个情窦初开的年纪心里暗有情愫但从没有过逾越的念头。
他敬她,爱她,她在他的生命里代替了母亲的角色。
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啊!
朗润怀里抱着的身体渐渐地失去了心跳活力,她在他怀里安静地睡了过去,这个三十五岁的女子前三十年风光无限,后五年里承受着毒品的侵袭折磨直到身败名裂,但到死却如此的轰轰烈烈,又如此的安然!
甄暖阳默默地守在一边,看着朗润怀抱着已经失去了生命迹象的郎思怡,她受伤太严重已经来不及抢救了,那三枪,枪枪致命,直击心脏,她会支持到这么久,也是靠的是最后的意念强撑着。
“阿润!”甄暖阳蹲了下来,池子边气味浓郁,刚才那三声枪响必然引起了上面的人注意,他们很快就会下来,现在要是不抓紧时间离开,他们的处境会非常危险!
朗润抱着怀里的郎思怡,并没有要把她放在原地的打算,而是看着甄暖阳,“你先走!”
甄暖阳愣了一下,也就在她想要劝阻的时候听见了一阵轻缓的高跟鞋脚步声,“暖阳,看到了吗?他怀里抱着的那一个才是他的真爱,你为了他忤逆我,值得吗?”
“值不值得我自己心里清楚!”甄暖阳挡在了朗润的面前,满对着步步靠近的甄敏茹,听见楼上响起了紧促的脚步声,甄暖阳看向了母亲,“你收手吧,别再无谓地抵抗了!”
“是吗?那要是我不愿意呢?”甄敏茹朝着甄暖阳举起了枪,并在靠近她时冷笑一声,“朗润,你需要两个女人给你挡枪你才能活下去,你打算今天踩着她们两人的尸体走出去吗?”
坐在地上的朗润松开了怀里紧抱着的郎思怡,双手攀着池子边缘慢慢地爬了起来,他用一只腿支撑着他的身体,另一只断掉的腿挪动一下脸色就会白上几分,他站起来了伸手将甄暖阳拉在了自己的身后,力气本来不大但却把甄暖阳拉得一步踉跄直接跌了下去。
朗润眉头一皱,用手指着自己的心口,对着甄敏茹开口,“来,对着这里开枪!”
甄敏茹冷笑一声,好,有种!
她的枪直指向朗润的心口,要扣响扳机的时刻,‘砰’的一声,跌下去的甄暖阳已经捡起了刚才从苏少白手里落下的手枪一枪打中了甄敏茹的手臂。
甄暖阳刚才故意跌下去就是因为看到地上落着的枪,然而在开枪时她明明可以直接击中母亲的心脏却偏移着打中她的右手臂。
“甄暖阳 ”甄敏茹的声音是绝望的,那一声嘶吼伴随着的便是狙击手的伺机狙击,一颗子弹穿过了她的左胸,而甄暖阳已经从地上跳起来扑过去抱住了母亲,在母亲倒下去时用自己的后背替她挡下了又一颗飞过来的子弹。
朗润极快伸过去的手,手却没将甄暖阳拉回来,那子弹连续两发,穿过胸膛溅起的血飞溅如泪,他伸过去的手强行拉住甄暖阳的手腕,而甄暖阳本来是抱着母亲的,被他一把拉住手腕,她只能用另外一只手拉住了母亲的胳膊,一阵天旋地转,两具翻过池子边缘的身体,一个趴在池子边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紧抓着她的手不放,而甄暖阳已经悬空在池子的中央,她的一只手紧紧抓着母亲的胳膊不放,另一只手被朗润抓得紧紧的。
甄暖阳胸腔传来的痛楚使得她全身都在战栗,她知道那颗子弹是从她胸口穿过去的,她觉得五脏六腑都在被撕扯着,她难受得一张嘴,一口血喷了出来。
“暖阳,抓紧我的手,别松开!”朗润一只手承受着两个人的力量,他用自己一只腿勾住了铁架子,甄暖阳已经觉得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了,但是她却没有松开紧拉着母亲的手,她低头看着母亲。
甄敏茹的心脏血涌不止,那一枪从心脏穿通而过。
那一声‘甄暖阳’是如此地绝望。
甄暖阳低头看着母亲,看着她歪了过去的脸,她抓着母亲的手抖动着,再抬脸时,一串热泪从上落下,坠落在她的脸颊上,模糊了她的双眼。
她看到他哭了
那只紧抓着她的手青筋绽露,泪水一串串地滚出来。
她知道他心疼了!
心疼了
她的小手指移过去,在他的手腕上轻轻划了划,突然张了张嘴,无声地动了动唇。
阿润,别哭!
朗润却因为她此时的眼神露出了惊恐的神情,半个身子都探进了池子里。
不,不
甄暖阳却含笑着看着他,垂眸时看着已经断了气的母亲,一滴眼泪坠进了池子里。
妈妈,我不能杀你!
因为是你给了我生命!
但我也不能允许你杀了他!
因为他是我此生最心疼最爱的男人!
但是你又是这么的残忍!
你伤了女儿最爱的人,你让女儿再无颜面见他。
但是,你是我的母亲啊,你生我养我,让我尝遍人世间的酸甜苦辣,我知道你本性本不该如此,你把你的软弱重重包裹,你把身边的所有人都当成了敌人,在权势的顶端翻云覆雨,其实你内心孤独凄弱彷徨无依。
你孤独,你害怕,你也只是个女人啊!
所以
妈妈!
别怕
黄泉路上
我陪你
只是,阿润啊
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内心的煎熬从回想起那天亲眼看到我母亲逼死你妈妈的那一刻,我的心就无时不刻不在痛啊!
我心疼你,更心疼我们的相遇!
因为我们是如此的相似,如此的缘浅福薄!
只是,阿润啊
我只能陪你到这里!
因为我找不到任何一种方式可以减轻我母亲给你带来的罪孽伤害!
别哭,别哭
记住啊。。。不要哭!
。。。要快乐!
还要……。。
地下室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嘶吼,声音绝望地穿透人的耳膜,朗润的心脏被手抓着的重力狠狠地撕裂开。
他的大半个身体已经探进了池子里,高浓度的甲醛气息熏得他眼泪直流,他的眼睛甚至都快看不清她的脸,受伤的腿被大力拉扯着再次鲜血淋漓,而就在他掌心紧抓着的手腕滑落时,他整个人也纵身一跃,被赶过来的两人紧紧地抱住往后拖。
“噗通”一声,物体溅落水池溅起来的声响震惊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啊 ”一声失控的嘶吼声之后便是血雨飞溅,紧抱着朗润的张晨初和尚卿文只看到血水从他口中喷射而出,在空中洒出一阵血雨。
惊恐万分的张晨初瞪大了眼睛,喷出来的血水溅在了他的衣襟上,他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一把抱住晕倒了的朗润大声喊着,“救人!救人啊 ”
震惊D市的绑架案如同二十四年前的那场爆炸案一样再一次在同一个地点发生了,让人神经紧绷的两个小时里有无数人都跟这案子挂上了勾,D市警局,当权者在这两个小时里换了几件衣服,只因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
二十四年前的那一场爆炸案,死的人郎家的少夫人,D市警局也被波及。
二十四年后的今天,当浑身是血的郎二少被抬出来时,亲眼目睹孙儿受伤严重的郎正咣再也支撑不住晕倒了过去。
他这一晕,很多人都在心里惊怔,完了,完了
“被安装在负一层地下室的炸弹早在大部队冲进来之前就被人拆掉了,负二层里的炸弹数量很少,而且我们经过检测,那些炸弹有一部分是假的!”
假的?
那就是有人要留后路,以次充好,而堆放在其中一间隐秘房间内装着的炸弹包裹就表明了,有人不想死,至少,不想陪着甄敏茹去死!
“福尔马林池里的甲醛严重超标,毒性太大,从里面捞出来的尸体都没有了生命迹象,七孔流血,死相很可怖!”
那池子里的福尔马林本来是用来处理人体标本的,也是按照标准稀释,只不过甄敏茹后来让人投放进了过量的甲醛,使得池水整体浓度严重超标,不仅气味刺鼻,靠近了毒气熏得人眼睛都刺痛难忍,活人根本不可能在里面有生还的可能,死亡不过是十几秒的时间,当浓度超标的甲醛浸透进人的耳鼻喉眼睛,刺激人的神经中枢,死得很快!
只是甄敏茹恐怕没想到,自己死了也会成为这样的人体标本。
抢救工作还在继续,现场虽然井然有序,但是从地下层出来的尚卿文在目送着带走朗润的救护车时,步伐还是一个踉跄,他低头看着自己衣襟上喷洒的鲜血,双手上也沾了不少,那是郎二在悲呛绝望时一口吐出来的血,他想到了张晨初刚才隐忍不住地嚎啕大哭,被熏得发疼的眼睛涌出眼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