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上车,把车门一关,车身微微一震,上车的甄暖阳看着表情又是想哭又是想笑的林雪静,开口,“他是没事了,他老子的事情就大了!”
从刚才的审判现场来看,司培生的认罪态度很积极,不过再积极恐怕也难逃法律的制裁。
身侧坐着的林雪静呼吸依然有些急促,转过脸来看着甄暖阳,但在静默中平复了情绪之后缓缓地舒出一口气来,“他没事就好了,其他的,我既然管不了帮不了想多了也是多余的!”
林雪静说完长长地深吸一口气,转开脸时看向车窗外的天空,被破云而出的阳光刺得忙用手遮了一下眼睛,数日来的心口挤压着的阴霾,终于,要雨过天晴了!
司岚,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甄暖阳看着神情总算是轻松起来,人也变得释然了的林雪静,浅笑着发动了车,“要我送你去医院吗?”
“当然,不然你忍心让我这个孕妇去挤公交车?”
司家,一楼客厅的空间很大,佣人在端来一大盘多种水果的果盘之后还轻声询问着还需要什么,张晨初正拿着遥控器胡乱地翻着电视台,其实他压根心思就不在电视上,时不时地抬头去看那楼梯,见迟迟没有动静,又烦躁地摁下一个台。
几十个台十秒钟换一个,舒然虽然跟他一样心里焦急,但现在这种状态,她也只好坐着闭目养神,不然她觉得她的眼睛会被那高频率的换台屏幕而变得眼花缭乱的。
此时的二楼书房,司家的书房规模很大,相当于一个主卧的空间,里面有三面贴墙的书柜,书柜上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各种书籍,一张紫檀香木的帘子后面是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檀香烟气袅袅,尚卿文推门进去的时候,司岚已经坐在那边等他了。
空气里涓涓溪流般的水声,小巧精致的茶壶悬在半空,倒出来的茶水犹如一条银线,汩汩入杯,司岚的茶艺是从小时候就会的,只不过很少有机会能喝到他亲手泡制的茶。
尚卿文缓缓入座,看着好友静坐在对面专心致志地泡茶,他也没有打断他,静静地看着。
中国茶艺博大精深,一杯茶从洗茶叶洗杯开始再到反复泡制最终才能泡出一杯满意的茶水需要的是时间,也是精力。
一杯浅黄清亮的茶水被推送到尚卿文的面前,倒茶的人缓缓出声,“这一杯是我代他向你道歉!”司岚说完这一句话,将手里的小茶壶轻轻放下来,脸色疲倦的他抬眸认真地看向了坐在对面的尚卿文,认真地开口,“卿文,对不起!”
尚卿文神色微微一顿,伸出手去端那杯茶,却被司岚伸手挡了一下,“你难道真的不想跟我好好谈谈吗?”
尚卿文要端茶的手被司岚挡住了,他微叹一声,抬脸,“都过去了,有些事再提起来已经没有必要了!”
司岚的脸色微变,挡住尚卿文的手依然没有收回来,眼睛里是他惯有的坚持,“但我觉得有必要!”
有两个心结一直纠结在心里,不说清楚他心里难受!
“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又何必 ”尚卿文的话语一顿,司岚已经握住了他的手,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好友,“但他是我父亲!”
两人对视一眼,尚卿文轻轻一叹,司岚已经继续开口了,“我很抱歉他做了那些伤害了你家人的事情,我知道一声简单的‘对不起’在此时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这一句‘对不起’换不回尚爷爷的命,更无法减轻D大公寓那一场大火给你带来的心理阴影,我,我不知道 ”
司岚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到现在为止他依然无法接受这些事情是出自他父亲之手,尚佐铭胸口那致命的一刀,还有D大公寓那一场看似煤气爆炸实则是父亲有预谋的计划,那一场大火险些害死了舒然,而父亲明知道舒然跟尚卿文的关系还这么一意孤行地做了,他是要舒然的命啊,尽管他给的理由是,聂展云留下的线索里舒然就是唯一的解码,只要把一切皆有可能的线索都掐断就没人知道聂展云留下的那些证据在哪里,那一场大火没有要了舒然的命却间接得害死了三个那一栋楼的居民。
两个都是尚卿文的至亲,如今他当着尚卿文的面,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书房里的气氛很沉郁,尚卿文终究是端起了那杯司岚亲自斟的茶水放在唇边抿了一口,“司岚,我很庆幸那天晚上然然没事,不然,说实话,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将他绳之于法,哪怕他是你的父亲!”
那一场大火最终给出的结论是六楼的煤气爆炸引起的,对外公布都是这个原因,但他知道那绝对不是个意外,聂展云伏法之后的那段时间就有人对昏迷的聂展柏不利,他更换了四批医护人员,表面上一切如常,但暗地里却加强了防备,那只背后的无形之手他最开始怀疑的是苏沫,甚至是连那场大火,还有之后的舒然的克鲁兹在4S店被砸成废铁的事件,他都把疑点落在苏沫的身上,但是当时的苏沫没那么大的能耐,他暗地调查也只调查到砸车事件是苏沫找人干的,那场大火,苏沫没胆子做!
他真正开始怀疑是司培生的时候也是司岚的提醒。
为什么?
恐怕司岚比他更早一步怀疑上了他的父亲,不然他也不会再三暗示尚卿文,聂展柏不能留!
以至于在他通过张晨初之口告诉尚卿文,要斩草除根时,尚卿文就觉察出来了,他为什么这么急切地想将聂展柏解决掉?还不是为了他父亲,不然就站在他的位置,何必那么着急?这压根就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至于我爷爷的死 ”尚卿文看见司岚的目光直直地朝自己看过来,眼睛里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乞求,这个男人跟他有了差不多二十五年的交情,但是在这二十五年里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眼神来看过他,这是乞求的眼神,饱含无奈又慌乱。
尚卿文移开了目光,轻声开口,“我就此事征询过几位专家医生,得出的结论是他翻下悬崖即便是还有一口气在,他也未必有机会活下来,因为他的后脑重伤,尽管那胸口一刀加速了他的死亡,但解剖尸体过后得出的结果是,脑部重伤还是致命的,所以司岚,此事你不要再提了,至于那一场大火,我也想说个明白,我之所以没动手也是因为,他是你司岚的父亲!”
他尚卿文也不是个善良的人,甚至可以说在某些时候有些变态的残忍,对于那些想要伤害他至亲的人,他有一万种的残酷手段来反击,但是这个人是他好兄弟的父亲,他们做兄弟做了二十几年,他可以对司培生恨,但是司岚,他终究是不忍舍弃这一份兄弟情的!
聂展柏找他的目的有两个,第一,不想他掺和进去打乱了他的计划,第二,却也希望着能跟他达成共识统一战线,其实两个对聂展柏都有利,前者,只要尚卿文不掺和,他们的阻力就会大大降低,后者如果尚卿文掺和了就对他更有帮助了,至少司培生又会背负上一条人命。
尚卿文选择了前者,他保持了沉默,因为他知道如果他站出来指出尚佐铭的死亡跟司培生有关,那么他跟司岚的兄弟情分之间势必就会有了隔阂。
何必呢?死了的人难道还没有活着的人重要?
尚卿文带着舒然离开司家的时候,舒然从车窗往外看,瞥见司家别墅的二楼的一处阳台上,司岚站在那边目送着他们离开,舒然没有问他们在楼上谈了些什么,但是从尚卿文脸上的情绪和刚才正要收回目光时不经意就瞥见司岚那微微勾起的唇角,她那颗忐忑不安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有些情分无论多大的波折都割舍不了,这就是所谓的真性情吧!
司培生最终难逃法律的制裁,他因为认罪态度诚恳,法院最终判了死缓,缓期两年执行,而在这段期间,司家没有任何的动作,那些蜂拥而来的外界谴责也间接地影响到了司家企业的经营,被推在浪尖上的司家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困难,司培生被判刑的那天,司家已经有两家分公司面临倒闭,这还仅仅是连锁效应的第一波!
办公室里翻开着最新信息的尚卿文眉头微微一蹙,司岚谢绝了他们的援助,连张晨初都连续往他这边跑了好几天了,让他想想办法,尚卿文也没有办法,因为司岚说想要自己撑起来,也对,这是一个很好的实践机会,一帆风顺的日子过得太久,都不知道自己的战斗力有多强悍了!
“卿文,要是司家给搞没了,司岚以后喝西北风啊?”张晨初吹胡子瞪眼睛,觉得自己居然比司岚还要着急,他早上去过司岚的办公室,结果人家在听到两家公司即将倒闭还淡定自若跟没事似的,他这还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太监?啊呸呸呸,谁是太监了?
见尚卿文不说话,张晨初想了想,恍然大悟,趴在尚卿文的办公桌上低声说着,“司岚那人是要逼急了才会有动作的,我们是不是做得不够绝,让他没有那种破釜沉舟的决心,依我看 ”
尚卿文抬眸看了张晨初一眼,“我想,他巴不得你现在就跟他断绝一切关系,从此以后不相往来!”
因为司岚才打过电话来,痛斥张晨初的那张管不住的嘴巴,并扬言张晨初明天再敢出现在他面前就直接剁了他!
“啊 ”张晨初郁闷得抽嘴角,嘀咕出声,“我这不是想着他才经历了那事儿,怕他想不开,所以才 ”
“他又不是三岁孩子!”尚卿文白了张晨初一眼,真以为个个都像你,一点事儿就急得要跳楼!
张晨初摸着鼻子表情讪讪,可是随即又狡黠地一眨眼睛,“我是不像你,我哪有你这么坐得住呢,尚太太现在正坐在咖啡厅里跟那位长得跟前任男友有八分相似的男人一起喝咖啡呢,我就觉得啊,聂家那两兄弟果然是一个妈生出来的,长得是越来越像,好几次我看到都恍然觉得是那个好死不死的聂展云回来了,被那双神似的眼睛静幽幽地一扫,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