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这条从校门口一直蔓延进深处的道路上,那段镌刻在脑海里美好的青春时光被剪切成一幅幅短暂的剪影,时不时地从脑海里蹿出来,从大门口一直走到人工湖湖畔,湖对面就是鼎立着的两栋教学楼,教室里的灯光还亮着,现在正是学生上晚自习的时候。
“唉,那是我高一的教室!”舒然站在围栏边,举起手来遥遥一指,指着其中一栋教学楼的第五楼的一个班级教室。
尚卿文用手指敲了敲铁质的栏杆,提议要不要去对面的亭子去坐一坐,说着便拉着舒然从一条捷径穿过去。
捷径是一条小道,看得出是因为走的人多了就多了一条小路了,路径很窄,只容得下一个人通过,尚卿文在前面走,舒然紧跟在后边,边走边用手心把从路边沾在自己胳膊上的雨水给抹掉,“咦,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条小路?你对这个学校也很熟悉吗?”
舒然觉得虽然她在这个学校高中只读两年就被破格保送进大学,两年的高中生活因为她一学期也来不了几次一个学校都没溜达完,但好歹也算是她的母校之一,现在被尚卿文拖着走,她都深深疑惑了,咦,难道他对这个学校很熟悉?
走在前面的尚卿文‘恩’了一声,更加增加了舒然的好奇,拽着他的手,两眼亮晶晶地直闪,“师兄?学长?”
恩,不对,他可比自己年长了十岁,她读高一的时候他都大学毕业了!舒然还在心里思考着尚卿文会不会就是跟她读的一所学校的前辈,这边尚卿文就冷不防开口了。
“老师算不算?”
舒然‘呀’了一声,老师?她惊讶之后还朝尚卿文身上打量了一番,想想他都替自己在大学里上过课,那一节课她也在场听着,又是震惊又是迷茫,他是教什么老师?
其实舒然潜意识里是很排斥‘老师’这个词,尤其是男性老师,因为冉启东跟舒童娅离婚的间接导火线就是因为冉启东的学生席沐欣,所以从小她最不喜欢听到的就是某某某男老师是多么的风流倜傥年轻帅气引得无数女生尽折腰的话题,从十岁过生日,冉诺在学校门口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父亲带给她的生日蛋糕当场掀翻之后,她已经不是简单的厌恶了,是憎恶!深恶痛绝!
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年轻男性老师的课,她直接从后门走人!
小时候的阴影让舒然是一竿子直接打翻了一船人,她也知道这样不好,但她就是控制不住,因为父亲带给她的恶性循环被她无限放大了。
脑海里的这个念想让她又想到了学生时代那些不愿提起的经历,舒然暗自吸了一口气,觉察到身边的尚卿文正打量着自己,好在是夜色下灯光朦胧,尚卿文在褪下外衣给她披上时,她正好用伞把自己的脸遮了一下,他应该没看到吧?
“那一年我在这里代课,遇上了让我最难忘的一个学生!”尚卿文把她手里的伞拿过来,瞥见路上有一滩水,是从人工湖畔溢出来的,他弯腰,将毫无准备的舒然抱起来,在舒然低呼时迈着优雅地步伐朝前走,舒然身体重心一轻,惊呼一声,被湖那边教学楼叮铃铃的晚自习下课铃声给掩盖了下去,桌椅板凳和人蜂拥着朝教室走廊外走的声音混合在一起,两栋教学楼都开始沸腾起来了。
下课了!
舒然耳边是叮铃铃的铃声,这种声音从小到大到现在都还在她耳边时不时地回响着,她有了一丝晃神,但很快反应过来,勾住尚卿文的脖子不至于让自己不小心摔下去,“你遇上了什么样的学生?”还在前面加上了一个前缀词,‘最难忘?’
尚卿文抱着盈盈身姿迈着轻盈地步伐朝前走,听见怀里的人低声询问,他默而不答,低头垂眸看了舒然一眼,目光在她那不停蒲扇的眼睛上凝注,心里在微叹,唉,确实难忘啊!
是他有生以来称得上最‘悲催’的一天,也让那几个兄弟足足笑了他好几年,到现在无意间提起都会让张晨初笑得从沙发上滚下来!
舒然发现尚卿文似乎在想什么,看起来是很沉醉,大概是想到了那位让他很难忘的学生,她蹙眉,弩了弩嘴,忍不住地开口,“女的?”
尚卿文神色微怔,只不过光线不怎么好,他也看不到此时舒然那郁闷的表情,想以前的事情想得出神的他也没有意识到舒然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的语气,随口‘恩’了一声,怀里的舒然勾着他脖子的手一拉,他脖子上一紧,‘丝’的一声倒吸一口凉气,不明白怀里的小女人怎么突然狠狠地拉了一把他的领带,这出手重得 他脖子都疼了!
舒然有些愤慨了,恩,是愤慨!
抱着她还想着别的女人的尚卿文,她手拽着领带一拉,也不顾上他疼不疼怎么了,自己从他怀里一跳下来,一手拉着裙角踩着高跟鞋就径直要朝前走,被身后反应过来的男人不由分说地伸手抱住,随即听见周边有低低的惊讶声,‘哇!’,‘呀’之类的唏嘘声不断。
舒然也听到了,朝四周看去才发现此时两人正站在湖畔边缘,下了晚自习回家的学生们正好要从这边经过,此时路上有好多撑伞路过的稚嫩小脸正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有骑车的男孩子吹起了口哨,有女孩子在低低嬉笑,还有不少满眼期待地等待着有动静的学生们,都在朝这边看。
舒然感觉头都大了,肩头被他紧紧靠着,有些沉,她动了动,示意他别闹了,早先在大学校园里当着她那么多的学生的面吻她也就算了,毕竟大学生都是成年人了,可这些还是高中生啊,即便是现在的孩子都早熟,那一双双好奇等待的目光中不乏有纯情不暇的清纯眼瞳,看得一直坚持‘为人师表’的舒老师是脑门一阵眩晕,恨不得赶紧拉着尚卿文就跑。
舒然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二话不说拉着尚卿文的手就大步往校门口,身后是一阵阵比刚才的声音还要大声的唏嘘声,把舒然的脸都给唏嘘红了,在夜色里形同一只在滚烫的开水里薄过皮的西红柿,稍微用手指尖一点就会扑哧一声给破了皮。
始作俑者尚先生被她拉着手往门口大步走去,手背被她的指甲是一阵掐啊掐的,他也不恼,回首看向身后那一群青春洋溢的学生,含笑的眼睛先是看看前方拖拽着他手臂的女子,再朝后看了看,眼神带笑,似乎要从那一群孩子们里面找到当年那个熟悉的影子。
-
嘉年华,舒然对着桌子上摆放着的馄饨皮和馅儿料挤眼睛,再看看一来就占据了她家一大半沙发的完全没有了往日洁癖格调的女人,正对她眯眼斜视,当她听到舒然在边包馄饨边嘀咕说着‘现在的高中生都早熟啊’之类的一些引人深思的话题时。
甄暖阳斜眼凝视之!
“舒小然,高中学霸就被保送的不稀奇,高中生跳楼的不稀奇,高中生谈恋爱的也不稀奇,但是高中生一本书就砸中老公的是相当之稀奇!”
包馄饨的舒然眼皮子一跳,恩?一本书砸中老公?
舒然眼皮子跳了一下,看甄暖阳瞟向的审视目光正对着自己,她手里拿着馄饨皮一捏,里面都还没有包肉馅儿就被胡乱捏成了一团。
“暖洋洋,你这话什么意思?”
甄暖阳说得惊悚,她也听得惊悚,可是这惊悚跟她有半毛钱关系,甄暖阳看着她干什么?
连续两周都泡在实验室里不见天日的甄暖阳看着进化成天然呆的舒然,眯眼,抖唇角,起身端起舒然面前那一小盘子包好的馄饨,头也不回地进去自己煮了。
“唉 ”舒然很明显从好友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鄙夷,恩,确实是鄙夷,她没看错,那表情就像是我甄暖阳怎么就认识了你这么一个傻帽拜托你离我远一点儿我发现我跟你说一个字都是在浪费表情浪费口水的一样。
舒然跟在她身后,‘唉’了一声听见一阵乒乒乓乓的锅碗瓢盆的声音,表情郁卒,亲,我家里不是你家,我家里没有天平称更没有试管量具供你使用的。
甄暖阳自顾自地煮着馄饨,听见身后的舒然再次追问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时,甄暖阳幽幽一叹,转脸看舒然一眼,将围着小花围裙的女人从头到脚地看了一边,最后把目光停留在舒然的小腹上,“亲,你怀孕了吗?”
啊?
舒然表情一僵,声音也是很明显得噎了一下,半响反应过来,“这跟怀孕有什么关系?”说着心里的某一处微微一疼,最不愿被人提起的伤感再次悄悄地从心口蔓延开来了。
“怀孕了的女人反应的速度会比平日有所减弱,脑子也会转得慢一些!”甄暖阳相信这个解释舒然是懂得的,不过看舒然那郁郁的表情,她伸手拍了一下舒然的肩膀,转过身去继续说道:“我看林雪静的反应也是如此!”
甄暖阳的话点到即止,端起那碗馄饨往饭厅那边走,边走边说,“当年某人一本书砸得年轻的代课老师一脸的鼻血,唉,想想那场面,血溅当场,某人却一声不响地连道歉的话都省了从后门一溜烟没了个人影,唉,舒然,你说那个代课老师倒霉吗?”
啊 ?
端着小碗的舒然长大了嘴巴,一脸的不可置信,敢情,敢情那个雷人的始作俑者,是她自己?
而那个倒霉的,被书砸了脸的
舒然睁大了眼睛!
“阿切 ”
这是关阳进办公室听到的第N声喷嚏声,想来刚才在会议室里大少也憋得辛苦,那种场合上,打喷嚏的实现机率不高。
关阳伸手去试探了一下室内空调的温度,走过去将温度适当调高了一些,这边办公桌旁边用手绢擦拭了一下手心的男人微微蹙眉,刚才是喷嚏不断,好不容易喷嚏停了,耳朵又是莫名其妙的一阵火辣辣的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