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有句话,母女连心,但是她却悲哀地发现,她和舒女士除了有一张相似的脸能证明她们是母女之外,她却找不到一点的亲情感,针锋相对,冷嘲热讽就是她们这十年来的相处方式,这就像戒不掉的习惯,只是舒然特别反感的就是,很多她应该知道的却是从第三方别人嘴里来得知。
要知道这种感受就像所有的人都遗弃了你,他们在看着你像傻子一样的被生活所戏弄着。
就如当年她是从别人嘴里得知父母离婚了,父母其实貌合神离,父母其实都有外遇。
都离婚半年了她才知道,他们瞒得辛苦,而她,呵,居然还傻傻的不知道!
车绕过一道荆棘路,望见前方显露出来的水库堤坝,舒然停下车,一开车门,下车时被风吹得头发都飞了起来,她急忙返回车里把帽子戴好,又从后车座上取出一件黑色的羽绒服抱在怀里,不同于之前的装束,舒然换上了舒适的羽绒服和保暖的平底雪地靴,全身武装地抱着怀里的衣服往水库堤坝那边跑。
这座水库很大很长,中间还有几座小岛,不同于市内那些已经掉了叶子的大树枝桠,从这里看去,一派绿油油的青山。
舒然对这里很熟悉了,她轻车熟路地踩着鹅卵石的石渣小路往前走,从侧面上刮过来的寒风吹得她脸颊发僵,一阵风刮过她眯了眯眼睛,再睁眼时见到了横过水面吹得水面满是水波的场景,一人正迎风坐在江边的那块大石头上,戴着一顶东北爷们的大帽子,手里拿着长长的鱼竿,鹅黄色的漂浮早就淹没在了那一阵阵的水波之中。
舒然在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脸上的愁容一扫而光,小心翼翼靠近了却缓下了步子,慢慢地靠近了些然后蹲下身去,见坐在小凳子上人依然没动,她轻手轻脚地蹲着再慢慢靠近,就要靠近了就听见有人“咳咳咳咳 ”紧接着苍老的声音顺着风吹了过来,“鱼儿要上钩 !”
蹲在地上的舒然一阵懊恼,但却俏皮地笑出了声,“啊,是吗是吗,冉太公钓到大鱼了吗?”
老人转过脸来,大帽子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冒出来的胡桩是白色的,被风吹着干燥的脸皮子跟水面上的波浪似的,皱了皱,看了一眼蹲在自己身后的人,笑,“丫头,你不就是那条大鱼?”
“爷爷!”舒然娇嗔一声,迎着风从地上站起身来走过去拿出怀里的羽绒服给老人套上,“爷爷,这么冷,你还出来钓鱼,也不怕冻坏了身子!”舒然边给他套衣服边埋怨着,身体都被吹来的风冻得一个劲打颤,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给冻僵了。
“嘿,你们祖孙俩是恨不得把我给包成个粽子,你看你看,我都套不上了!”冉爷爷放下鱼竿任由舒然给穿衣服。
“爷爷,你又是一个人来的?”他都快七十岁了,大冷天的坐这里吹冷风,水库边上多危险啊,上次她来人家守水库的保卫人员就跟她提到过了,尽量不要让老人单独来这里垂钓,毕竟水库这么大,出了事他们也未必能及时赶得来处理。
冉爷爷穿上羽绒服裹得圆滚滚的,被风一吹羽绒帽子里灌了风吹得鼓鼓的,“我跟老张一起来的,搭他的顺风车!”说完他开始收鱼竿,献宝似的提起面前的桶,“丫头你看,晚上啊,我给你做正宗的松鼠鱼。保证比你奶奶做的芋头糕好吃!”
舒然有些哭笑不得,接过爷爷手里递过来的小桶,急忙点头,“好好好,我保证都吃光!”
两人收拾好了东西,舒然扶着爷爷小心地从大石头上下来,冉爷爷手里只拿了一根鱼竿,舒然把重的东西都提到自己手里,一路上听着爷爷说着最近一周发生的趣事,路过水库那边的一座小卖铺,店主是认识冉爷爷的人了,见到舒然笑了笑,“冉老啊,你可算是接到你孙女了!”说完探过头来,“哟,这冬天的鱼不好钓,这还是您上午钓到的那条吧?”
冉爷爷点点头,“哎呀,是难钓,但是一条就够啦,丫头又吃不了多少,一条鱼够了!”
舒然站在身后,爷爷伸手牵过她的手,“走走,你奶奶都等不及了,回去晚了我又要被她说了!”
舒然跟在了爷爷身后,听着爷爷唠叨着奶奶的不是,她冰凉的手指被爷爷牢牢地牵着,就像小时候一样,送她去学校的途中都是被他这样的牵着。
多少个岁月,春夏秋冬,这双牵着自己的手已经变得有些粗糙,摸着她的手背便是一阵 的了。
曾经的孩子现在长大了,爷爷却老了!
舒然突然觉得眼眶有股暖意涌了出来,走在前面的爷爷已经没有了几年前那样高大的体魄,他走起路来在寒风中都步履蹒跚,迈的步伐也没有以前那么大步了,肩背不再挺拔,显得有些佝偻了,她刚才给他穿衣服的时候发现爷爷连两鬓的头发都全白了。
她记得不久之前才看到爷爷的头发只是有一些发白,还没有这么多白天发的。
舒然低着头,抬起脚走下去的脚印却是紧跟在了他的身后,脑海里窜出来的是十年前那个冬季他抱着自己说的那些话,一辈子的刻骨铭心!
然然,别怕,他们不要你,我们要你!
舒然的大红克鲁兹沿着熟悉的街道行驶着,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爷爷瞅着前面宽阔的马路,马路上被风刮下来的银杏黄叶子在地上又铺了厚厚的一层,冉爷爷低声说道,“得安排人来清扫一下这条大路了,到处都是树叶子!”
冉爷爷平时热心公益事业,在小区里也算是个名人了。
舒然也知道,爷爷在这个小区可算是说得上话的人物。
车慢慢开过去时扬起的树叶儿再次飘了起来,一片片地直扑车前的玻璃窗,还有几片经过了风速的洗礼落在了车窗上。
舒然条件反射性地侧脸,甚至是松开握着方向盘的手去挡自己的额头,她这动作做得极其自然,似乎是要挡住前面飘下来的树叶子,但是她的手却突然僵住,觉察到自己无意识的就做出了这样的动作,她神情有些呆愣。
她这是要挡什么?
她的眼前是扑过来的枯黄树叶,而她也并非五年前坐在自行车后排需要用手才来挡住飘落下来的银杏树叶,视线里依然是如此熟悉宽敞的水泥大道,两边依然是熟悉而亲切的银杏大树,空荡荡的大路中央,她好像看到了游走在记忆深处的那道光,顺着一辆蓝色的自行车,车后座上的女子手里拿着一本画册张开双臂时响起的那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顺着窗外的寒风飘了过来。
“聂展云,你能不能骑慢点,太冷了!”
“怕冷?那你抱着我 ”
……
铺着满地的金黄,串在风里的笑声,一波波地在她脑海里飞速旋转,而那个飘在风中的衣摆,她伸手,却再也不见!
太阳穴一阵刺痛,舒然伸手去摁住自己疼痛的穴位,身侧的冉爷爷见状,担忧地说道:“丫头,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丫头 ”
冉爷爷急忙伸手去抓了一把孙女的手,舒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车的方向感也有了一丝偏移,她急忙握住方向盘,心里一阵紧张,加上胃部不适有些想吐,看着爷爷那紧张的表情,心里一阵懊恼,是不是走神了把爷爷吓住了?
“爷爷,我没事,我就是刚才在想事情,所以没听到你的声音!”舒然极力忍住身体的不适感安慰着身旁坐着的爷爷,冉爷爷见状面露忧色,“丫头啊,知道你们年轻人忙,但是身体也很重要啊!”
舒然乖巧着听着,侧脸时皱了皱眉头,身体的不适感越发强烈,脑子一阵晕乎乎的,等车开过了这段路便是进入了尹家山庄,她咬着牙忍着将车开到了门牌为六十七号的小型别墅前停下来,都还顾不上将车开进车库,连安全带都没解开,打开门身体斜着往外,趴在车门一阵干呕地吐了起来。
胃里翻腾着,头重脚轻的眩晕感让舒然一时难受到快要崩溃了,她一手撑着车门,身子靠斜着在座椅上,干呕一阵却没吐出什么东西出来,看着开门出来一脸紧张的奶奶,她本意想开口安慰,但是才刚张开嘴,再一次干呕得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然然,丫头啊,你这是怎么了啊?”打开门出来的奶奶还围着围裙,本以为会接到一个满脸欢喜的孙女,结果一开门居然撞见了这样的一幕,车里坐着的冉爷爷也被这一幕给吓住了,急忙伸手给她把安全带给解开,那边冉奶奶也急着叫人,家里的佣人菲姐忙赶来将脸色异常的舒然从车里搀扶了出来。
“然然,你是不是饿了?你饿不得,一饿就心里难受,你是不是又忙着没吃午饭啊?”冉奶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舒然全身乏力,靠在佣人菲姐的身上也使不出力来,只觉得双腿都是软的,要依靠在菲姐身上才能勉强站着,她看着急得满脸愁容的奶奶和爷爷,好不容易挤出一个笑容来,轻声安慰道:“我没事,我就是有些感冒了,身体不舒服!你们别担心!”
菲姐扶着舒然上了楼,躺上了床,冉奶奶和冉爷爷围在床边一脸担忧,“然然,我送你去医院吧,要不,我打120,这里离得很近的!”
舒然躺在床上直摇头,“不用了,我之前看过医生的,没事,我躺一会儿就好!”
两位老人还是不放心,冉奶奶让菲姐下楼去厨房端一碗热汤上来,看着舒然喝下一碗,又看了看她的脸色,这才松了口气,“有哪儿不舒服的要告诉奶奶!”
舒然点点头,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好好的一个周末,她是专门回来陪他们的,结果又让他们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