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岁那年,她翻窗爬上崔阿姨家的阳台,被风吹得浑身发紫,她还记得崔阿姨给她煮那碗热气腾腾的饺子,这么多年她对聂展云有恨有失望,但唯独忘不了那天晚上崔阿姨的雪中送炭。
前几天听母亲说当年聂家出了事,至于到底是什么事情,她也没必要去问了。
舒然从车里下来,被后方不远处停下的车车灯照得眼睛都睁不开,她背过身去,后面的车灯才暗了下来,开着近光灯,停在了那边。
崔阿姨走了过来,聂展云便移开了一些站在一边,崔阿姨走近了满脸歉意,伸手握住舒然的手,轻声说着:“我,然然,我听说你,你嫁人了?”崔阿姨说着,目光不由得转向了自己的儿子所站的那个位置,聂展云背靠着车门,双手插在裤袋里,从包里抽出香烟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却没有停多久,啪的一声用打火机把香烟点燃了。
同样,站在另外一边的林雪静在低低吁出一口气。
舒然的手被她握着,看着她求证性的目光,点头,“是,我结婚了!”舒然说着,心里却一阵寂寥,她结婚了,跟尚卿文!脑子里瞬间想到了这段时间她跟尚卿文之间的冷战,不,不是冷战,他们依然会说话,会交谈,会微笑,只是唯一让人感觉的,是缺少了曾经的温暖而已。
崔阿姨听着舒然说完,脸上流露出一丝难过的表情,拉着舒然的手紧了紧,咬着唇瓣吸了一口气有些局促地低着头把自己手腕上戴着的那只玉镯子取下来,放进舒然的手心里,“阿姨没什么能送给你的,这是早就想送给你的,就送给你作为结婚礼物,祝你和你丈夫永远幸福!”
舒然错愕,手心里已经被塞了一只带着温热体温的莹润手镯,她急忙把镯子推回去,“阿姨,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请您收回去!”
崔阿姨伸手抓住她的手,低声说着,“你十三岁的时候就经常到我们家来,我把你当半个女儿,女儿出嫁,这是我应该给的,然然,收下吧,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崔阿姨说着把镯子推了回来,抬脸看了一眼聂展云,“走吧!”
“阿姨!”舒然追了两步,崔阿姨已经上了聂展云的车,走在后面的聂展云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这是我妈的心意,没有其他的意思,如果不喜欢,丢掉就好!”
聂展云的车离开之后,舒然还站在原地,手里是聂母塞给她的玉镯,她记得,从她十三岁认识崔阿姨开始,她就看到崔阿姨的手上戴着这只镯子。
“然然!”林雪静叫了她一声,一直站在那边没吱声的林雪静低声开口,“走吧,不早了!”
林雪静对崔阿姨送舒然贴身之物有些不理解,所以她在听的时候特别去看了看聂展云的表情,聂展云在抽烟,表情深沉看不出什么来,不过显然是被母亲突然要送舒然东西而有过一瞬间的诧异,看来送东西并不是他授意的,林雪静还以为聂展云是借着他母亲送贴身之物给舒然呢!
舒然转过脸来,“你刚才有问崔阿姨住的地址吗?”
林雪静摇头,崔阿姨似乎对她有些排斥,好像是对她有着极度的不信任感,没有说,她没问出来。
舒然摊开手看着手里的镯子,得想办法送回去,她不能收这个镯子!
“人走了!”张晨初觉得车里很压抑,他伸手把天窗打开,低吁出一口气来,嗅到车内有一股浓浓的烟味儿从后面飘了过来,张晨初蹙眉,后面那个,已经戒烟了的,现在却抽起烟来了!
大红的科鲁兹已经开远了,而张晨初的车还停在这里没动,尚卿文没有说开车,他也没敢动。
真是,今天就不该跟过来啊!
张晨初感觉到空气里的压抑,压迫着心脏都受不了了,良久才听见车后座的男人低哑出声,“查那个女人!”
张晨初心里也明白,这段时间很多人都在聂展云的软肋,他的身边就是因为没有什么亲近的人所以才无从下手,而他本身就警惕小心,今天晚上跟过来,其实收获挺大的。
张晨初很想问,舒然怎么办?还要不要跟过去,转脸过去看着车后面坐着的人目光看着车窗外,眼神平静深沉似海。
奥迪车内,车里很安静,车都开出好远了。
“就遇到她们两个人吗?还有其他人看到你没有?”开车的聂展云沉声问。
崔阿姨显得有些疲惫,“没有,我就遇到她们两个,展云,是有其他问题吗?”
聂展云沉默了一会儿,暗吸一口气时低声说着:“没有,我只是不想节外生枝,医院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住的地方离医院很近,这段时间我有可能白天不能过来,你有什么事就打我的另外一个电话!”
崔阿姨心里有些担忧,想问儿子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做事都需要这么谨慎,总让她感觉到不安,其实若不是因为国外医疗费用的昂贵,他们也不会回来。
“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点的!”
崔阿姨说完,看着前面开车的儿子,轻轻地说着,“展云,是我们拖累你了,如果你能早点回来,然然说不定也不会嫁给其他人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聂展云沉声说着,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妈,你以后别再见舒然了!”
崔阿姨先是一愣,然后才默然点头,是啊,然然都嫁人了!
车在林雪静住的小区门门口停了下来,林雪静见舒然没有要把车开进去的意思,有些纳闷,“怎么了然然?不开进去?”
“不了,我也该回去了!”舒然淡淡一笑,在林雪静诧异的目光下,她从车内盒子里取出那只崔阿姨给的手镯,“你帮我保管着,明儿用快寄直接寄给聂展云!”
崔阿姨的话提醒了她,是的,她嫁人了,丈夫是尚卿文!
林雪静接了过去,拿在手里对着光线看了看,“这玉看起来有些久了,这是哪个年代的?你对玉一向精通,你看得出来吗?”
舒然边整理着悬挂在车内后视镜上的红色穗子,一边说着,“玉器好坏年代是其次,关键看玉器的材质和成色,这是一只明朝时代的玉镯,应该是属于明前期的!”
聂展云的祖上追溯上去应该是官宦之家,就其在其他市区的那座老宅子,她虽然没去过,当从聂展云曾经描述的场景和照片来看,很古老的宅子,听说是祖上传下来的,到底多少代恐怕得查家谱了!
“那还是很值钱的啊!”林雪静拿在手里摸了摸,半响之后叹了口气,“现在很多老人家都喜欢这样,贴心东西送给未来儿媳妇, ”
“雪静!”舒然直接打断她的话,林雪静也觉察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急忙闭嘴,打开车门,“我知道了,我明天就给寄过去!”
林雪静下车却没有走,而是趴在车门上看着舒然,先叹一声,再开口了,“然然,有些事想开些,看你现在心情就不错,希望你真的想开了,对病人多包容一些吧,他总归是你丈夫!”
人们常说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姻,既然没想过要分开试着多包容。
林雪静说完冲着舒然笑了笑,舒然唇角勾了勾,女人有时候很奇怪,在特殊的情绪下会把所有的坏事都想一边,把最坏的结果都想到了,但是很奇怪,想完之后安静下来,又觉得很多事是自己想多了,把事态给扩大化了,或许本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糕,找个地方出来冷静一下,安静一下,思绪也就莫名其妙地想通了。
就跟林雪静说的一样,他是她丈夫,而且现在还是个伤患!
舒然没有再多想,看了看时间,快晚间九点了,她发动了车往回赶,或许她能跟他好好谈谈,她知道他最近烦心的事情特别的多,有可能是这些烦心的事情弄得他心情不好,加上身体的不舒服,心情烦躁是一定会有的,她虽然帮不了什么,但是,她希望自己能做一个倾听者。
张家。
“送进去的东西吃了吗?”管家问护工,护工出来了,“是的,管家,大少已经吃过了,只是吃得不多,洗簌完毕之后现在睡在床上看东西!”
张管家点了点头,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这边客厅里张晨初在沙发上玩游戏,他是典型的夜猫子,不像尚卿文睡觉时间很少超过十一点,他一般都要凌晨一点多才会睡得着。
张管家很想问为什么舒然还没有回来,而刚才他也问了张晨初,为什么不在自己卧室里打游戏而是要坐在这里,张晨初丢给他两个字,“等人!”
张管家想,他应该是在等舒小姐吧!
张晨初目光一会儿停留在平板上一会儿看向门口的位置,眉头皱紧,再看看时间,再皱紧!
直到有人汇报,那辆红色的科鲁兹已经到庄园门口了,张晨初急忙从沙发上下来看着那道亮起的车灯灯光,顿时松了一口气。
二楼房间的灯光还亮着,他还没睡吧,他睡觉一般都是在十一点左右!
看着那屋子里的灯光,舒然突然感觉到有种很久违的感觉是,她把车停下来,看了看时间,十点半不到,她快步下车,高跟鞋总算是能走得顺畅,跟迎上来的管家打了个招呼便急匆匆地往楼上走,张管家看着走的时候还心情颓废回来的时候就心情颇好的舒然,笑了笑,唉,就该出去多走走,你看,整天闷在家里,心情怎么好得起来?
舒然边上楼边轻声询问护工,尚卿文晚上吃得多不多?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护工都一一作答,等舒然走到那个房间门口,她站在门口鼓起勇气,伸手想要敲门,敲了一下却没有回应,她再敲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样,护工站在她身边,看着她敲门,里面的人应该能听得到,却久久没有回应,护工哑然,因为他刚才才跟尚太太说,大少还没有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