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生办公室出来,舒然说是要去洗手间,让林雪静在外面等着。
林雪静看着从办公室出来的舒然一下子变得沉默,心里也不好受,但又担心舒然会有什么意外,便在见到她进去之后轻声地跟了进去,洗手间里有换气扇的声音,林雪静就站在门口便没再往里面走了,却敏锐地听见了,里面除了换气扇的声音之外,还有,轻轻的哭泣声!
林雪静心里一紧,舒然,是你吗?
此时的洗手间单间内,舒然背靠着木质的隔层板,她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该怎么去消化医生改成跟她说过的那些话,只知道在办公室里待着的那十几分钟就像度秒如年一样的漫长,从来没有这样的感受,就是几句话就决定了一个小生命的是去是留。
尽管早已在心里准好了接受命运安排的准备,但真的面临这一刻的时候,她心疼得好像意识都快麻木掉了。
“尚太太,我们不建议您留下这个孩子,如果您在未来的一周时间里发现还有连续不断的出血症状,我希望您能尽快来医院接受人流手术,这是我们的建议,为了孩子的健康也为了您的健康,希望您好好考虑!”
咬着手臂的嘴唇开始颤抖起来,舒然抬头,后脑便重重地撞在了门板上,脸上的泪水哗啦啦地掉,因为想要极力隐忍,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忍不住,只能靠着这种伤害自己的方式想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疼,很疼!
垫在内裤上的卫生巾有了一抹湿润,她在褪下来低头便见到那一抹血红时,暗红的血液充斥着她的视觉神经,她伸出双手捂住的脸,无力地蹲下去。
怎么办?我留不住你,宝宝,我该怎么办?
医院楼下不远处的一个面馆,林雪静看着坐在自己面前安静吃东西的舒然,舒然从洗手间出来什么话都没说,除了眼眶有些微微红之外,并没有表现出其他异常的情绪。
正因为这样才让她担心。
很多人在面对着伤心,难过的时候都会选择大哭一场来宣泄自己内心的崩溃情绪,但林雪静也从来没想过,舒然也会有面对这样的一天,她看惯了舒然什么事儿都淡然处之的模样,秦侯远的送行仪式上,她一颗眼泪都没掉,但这么坚强的外表下,她这么煎熬地过着,该有多累?
林雪静摆弄着手里的筷子,把自己碗里的酸菜肉丝全往舒然的碗里夹,看着舒然埋着头默默吃面的样子,她既心疼又无可奈何。
她可不可以,放任自己大哭一场呢?
哭不是示弱,会哭的人也不会是弱者,找到合适的方式宣泄自己心里的苦闷也是一种面对生活的正面积极的心态!
林雪静正在心里整理着该如何劝说舒然,但想来想去,这样的舒然恐怕是不需要人劝的,因为很多事,你不是她,你无法体会她此时的那种心态,舒然比她更有主见,她只需要静静地陪在她身边就好!
对面坐着的舒然端着碗将碗里的汤都喝得干干净净,碗被放下来时,她把筷子也放好,轻声说道:“那俩母女现在怎么样了?”
“啊?”林雪静好半响才回了神,跟舒然相比,好像,精神恍惚的不是舒然,而是她了,对上舒然那双澄亮的双眸,林雪静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也放心了一些。
“被临时看押,具体的真相现在还没有曝露出来!不过外面都在传,是蓄意谋杀!你也知道,如果真的坐实了这个罪名,她们,有可能永远出不来了!”林雪静说着心里既有些高兴,但又觉得做人若是这么幸灾乐祸会不会遭报应,急忙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那俩母女她就是看不习惯,而且那个冉诺,那次听舒然说起,居然会对尚卿文有意思,想想都觉得无语啊,她们两个,一个抢了冉太太的位置,一个抢了冉大小姐的优渥生活环境,到现在,居然还看上了人家的老公,这两人简直就是无耻到了极点!
最初她还不能理解为什么那次在酒店,席沐欣一听到舒然要嫁给尚卿文时那反对的举动,原来是想留给自己的女儿啊!
真无耻!
舒然表情淡漠,那两母女的生死跟自己没有任何的关系,她凝着林雪静的脸,轻声说道:“那么,谁推我下楼的?”
林雪静听到这冷冷的声音,再抬眼时看见舒然那冷得吓人的面部表情,顿时心里不由得一紧,其实林雪静是无意间听见了关阳接电话的只言片语,说什么在席沐欣的办公室里发现了监听器,里面记录了所有的对话内容,那些重要的证据已经被送到了接手这个案子的刘局长的手里,相信这案子所谓的真相已经不攻自破了。
但至于到底是谁推舒然下楼的,她就不太清楚了!
“你当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吗?”林雪静低声问。
舒然眉头微微一蹙,当时下楼走楼梯的人特别的多,而那一串鞭炮扔下来的时候正好落在她的脚边,噼里啪啦炸开的声音伴随着周边人的尖叫和白烟,根本就看不清周边的情况,她在慌乱中也没注意自己身边到底有什么异样面孔的人出现,更何况推她的人是从她的身后用力推的,那么慌乱的情形之下,她没有时间转脸过去看。
其实上一次的泼硫酸事件已经让她心有余悸了,但她却再一次没有防备的落进了别人设置好的圈套里。
是她太大意了!
某一个高档公寓小区,当那辆奥迪A8缓缓停到专属的停车场的时候,从旁边路上那辆白色宝马车里下来的佟媛媛便径直跑过来直接展开双手站在了车前面,助理本来想再退出去停好一些,结果被拦在车前的被夜风吹得头发凌乱的女子吓了一跳,而且还是大红色的衣服,大晚上见到这么耀眼的颜色,说实话,有些忌讳的人是很害怕在晚上见到这种大红色。
在前车灯的照耀下,助理回了神才认出了拦在车前的女子,急忙把车熄火,“聂总,是佟小姐!”
聂展云早已见到了佟媛媛,不动声色地下车,助理也没吭声了,赶紧下车帮着提行李。
“我给你留的言你看到了吗?”佟媛媛伸手抹了一下被吹乱了的长发,暗吸一口气看着从车里慢条斯理下车的男人,夜光下,下车的男人身影颀长,身上的暗色西装跟周边的暗色融为了一体,他转过脸来,路灯下折射过来的光显得他脸上的表情越发的清冷疏离。
他从座位上拿起自己的公文包,径直关上车门就往外走,从佟媛媛身边擦身而过时被佟媛媛伸手抓住了衣袖,“展云,我们是不是真的没有话可以说了?”
佟媛媛的话有些急切,扬起脸满是期待着看着他,他们不是已经说好了要结婚了吗?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只要能站在他身边,哪怕这个妻子之名只是个虚名,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这些了。
聂展云低头看着被她捏住的衣袖,淡淡地说道:“松手!”
“展云!”佟媛媛突然近似哭噎着失控地伸手将他抱住,“展云,我好害怕,我们佟家就要倒了,这些日子我过得惶恐不安,整天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的,你抱抱我好不好,我好害怕,展云!”
佟媛媛浑身都在发抖,父亲现在被双规,说是在进行调查,但是每一件翻出来的证据都对他不利,父亲本来是下一届提名的候选市长,工作上跟很多人有着政见不一的时候,尤其是现在如日中天的司岚一党,被揪住了错处的父亲现在是身陷囹圄,佟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被抱住的聂展云也没有立即推开她,在佟媛媛感到了一丝紧张害怕之后便不由得收紧了手,他没有拒绝,不是吗?他没有拒绝!
佟媛媛突然难过得流眼泪,可随即便听见了耳边低笑的声音,“当年你父亲在我父亲落马的时候,说的什么话,你知道吗?”
佟媛媛心里一紧,这个坎不仅是父亲过不了,也是聂展云永远都忘不掉的,她虽然不知道父亲跟他的父亲,也就是上一任的聂市长之间有什么恩怨,但是只要一想到聂展云对她父亲的态度,她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聂展云慢慢地将抱着自己的佟媛媛推开,脸上的笑容却依然保留着,笑着说道:“当年你父亲不过是我父亲身边的一个小小的秘书处处长,换句话说不过是我父亲手下的一条狗,他是怎么坐上现在的这个位置的,你回去问问他都做了些什么,他会有今天,那是他罪有应得!”
聂展云的话让佟媛媛怔住了,被推开的身体一个踉跄地后退,背靠着车是引擎盖才稳住了身体,听着聂展云那绝情的话,她心里猛的一揪紧,其实,她确实想过,能不能求助于他,他现在在D市也算是有地位的人了,或许真的能帮上些什么,至少能让她有机会带着母亲去看看被看押的父亲,但是他对父亲的恨是深入骨子里的,她是疯了才会想到要来求他的!
被推开的佟媛媛手抓住自己的大衣衣角,声音发颤地说着:“展云,你是不会娶我了对吗?”
背过身去的聂展云淡漠出声,“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娶你,我以为,你知道!”
佟媛媛身体抖了抖,低声喃喃,“原来你还在等着她,她就那么值得你这样做吗?”
聂展云没有出声,却转过去深幽地看了她一眼,“我以前说过的话,希望你记在心上,否则 ”
“否则你不会放过我对不对?”佟媛媛从失意的情绪中笑着抬起了脸来,尽管脸上还带着泪意,但眼神里却没有刚才那样的软弱,迎上聂展云那深幽的目光,冷笑一声,“你今天去了医院?那你应该知道她是怎么进医院的?呵,展云,你别傻了,她怀孕了!”
偌大的客厅里,聂展云站在沙发边,看着观赏墙壁上镶嵌着那一套鱼缸,缸里的热带鱼正在悠闲而散漫地游动着。
“丫头,你长大了想做什么?”
“想做一条自由自在的鱼,游弋在碧海之中,无忧无虑地生活着!”
“丫头,你才多大,说话就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你是人,怎么可能会像鱼一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