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然心里一咯噔,尚卿文已经转过脸来看向了她,笑了笑,“秦叔叔,这要看然然了!”
我?
舒然在脑子发懵的情况下有那么一丝恍然,就像是他们谈论着的喜事跟自己完全没有一点的关系,但这话题突然一转就转到了她的头上,让她一时半会都没回过神来。
“这个 ”舒然说着,对上了秦侯远那满是期待的目光,心里一紧,一句“不可能”就这样被他那关切的目光给堵了回去,声音低了下去,“秦叔叔,我还没有确定好时间!”
尚家!
莫妈今天晚上很是高兴,早早的就让家里的佣人准备了晚餐,等着尚卿文的归来,左等右等总算是见到了熟悉的车辆,忙让人上楼请老爷子下楼,而楼梯上响起了尚佐铭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苛刻,“莫妈,这个家现在还是我在做主!”
作为小辈的他过年都不曾回过家,现在一回来就让整个尚家劳师动众就像接待贵宾一样,简直是岂有此理了!
莫妈脸上露出一抹难色,有心想说这大少爷总算是回来了,您老也别再动气了,二少爷常年在军中,老爷子您没几个亲近的人了,好不容易回来了,总不能又轰出去吧!
上一次一轰就是离别五年啊!
尚佐铭从楼梯上下来,花园里的车也停了,从车里下来的尚卿文在管家的迎接下进来了,一进来,爷孙俩就对视上了,尚卿文停了脚步,而尚佐铭正襟危坐在沙发主位上,一张脸严肃也冷淡,看得莫妈是一个劲地着急,心里更是捏了一把汗!
尚卿文站着,尚佐铭坐着,尚佐铭清冷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冷胜说道:“你真要娶她?”
尚卿文眼睛一眯,“是!”
尚佐铭脸色更加冷了,“哪怕是我不同意,你也要娶她?”
“我听你秦叔叔说,你已经决定要嫁给他了?”
医院,漫长的天桥走廊,舒童娅拢了一下身上的羽绒服,捋了一下被过道上的风吹乱的头发,声音很平静地徐徐而来,昨日立春,过年期间都不曾下过大雪的D市气温再次骤降,从早上的零星小雪开始,到晚上时已经是铺上了厚厚的一层了,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白茫茫一片。
与她并排走着的舒然脚步停了下来,抬脸看着神色憔悴却强打着精神展露笑颜的母亲,并没有直接回她的话,而是换了个话题,“秦氏现在情况如何?”
舒童娅轻笑了一声,手放进羽绒服的包里,“还在跟呈帝集团的人洽谈,结果到底会如何,我也没有把握!”她说着,把手掏出来放在唇边呵出了一口热气。
舒然不知道那天晚上尚卿文说的话还算不算数,她也没好意思去问他到底会怎么帮忙,实在是拿捏不准,只是心里却无比地肯定着他一定不会放任不管,毕竟,他做了口头承诺!
她在心里如此的笃定他会言出必行,到底是为什么,她也不知道。
两人是要走到交费处去缴款,本来是有电梯可以坐,但两人都选择了走下楼去,两人都避开了比较沉重的话题,整日背着如此沉重的思想包袱,要是不试着放松,恐怕早已被现实压垮了斗志了。
“你什么时候回嘉禾?你要举办婚礼的事情还是要告诉你爷爷奶奶一声,还有,把这个东西还给他们!”舒童娅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了舒然。
舒然接过去看了一眼,疑惑不解,便听见舒童娅缓声解释,“这是老爷子昨天托人送过来!”
舒童娅说完,唇角勾起一抹遗憾的笑容来,“这多年我都没有想过要回去看他们一眼,但他们却在这个时候想到了我,然然,我很感激他们,但是心意我领了,钱就麻烦你帮我送回去!”
舒然大年初一离开时只简略地说了一下秦侯远的病情,只是想不到爷爷奶奶会送钱过来,想来他们是知道了秦家所发生的事情,想尽绵薄之力。
捏着手里的那张银行卡,舒然心里一阵暖,由来都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爷爷奶奶当年在父母的婚姻问题已经闹得不可调和,对于舒童娅抛弃孙女再嫁的事情是解不开这个结,只是想不到在这危难关头,他们会如此不计前嫌的慷慨解囊。
“既然是爷爷奶奶的一份心意,你就收下吧!”舒然把卡递了回去,舒童娅却没有接,轻轻摇头,“你也知道,这些钱对秦家来说,丢进去连个水泡都不会冒一个,何必白白糟蹋了他们两人多年的积蓄?他们也不容易!”
舒童娅说得有理,爷爷奶奶现在是靠退休工资生活,这些钱都是他们多年的积蓄,对秦家来说是九牛一毛,但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所有的积蓄了。
舒然便也没再推辞,放进了包里,舒童娅松了口气看着舒然淡淡地笑了,“怎么也不见你再穿那件衣服了?你问过他了吗?是不是以前那一件?”
舒然正在拉着手提包的拉链,听见舒童娅的话,手停顿了一下,那天晚上她几次想问,但却始终没开得了口,那件大衣也被她挂在了家里。
她其实也很想知道,他是不是为了她专门定制了那一件一模一样的大衣!
“即便是我反对,你也要娶她?”
此时的尚家,气压已经低到了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心惊胆战的地步了,尤其是在尚佐铭说出这句话之后,在场的人连呼吸声都屏住了。
站在门口的尚卿文没有了要上前走一步的意思,沉静的眼眸迎上了尚佐铭的目光,沉声说道:“请柬和名单我已经准备好了,至于时间,我想,应该也很快了!”
尚佐铭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你倒是挺积极的!她同意了?卿文,她在这个时候嫁给你,她的心思也不会单纯!”
“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这样心机算尽!”尚卿文沉声说道。
坐着的尚佐铭冷笑了一声,“我机关算尽?卿文,你扪心自问,你做过些什么?是不是比我的机关算尽还要见不得人?”
舒然从医院回到住的地方,林雪静已经累得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了,套着围裙戴着清洁帽子双手还戴着塑胶手套,听见门锁被打开的声音只睁开了一只眼睛看了一眼,又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了。
舒然一进门就看到客厅里收拾得整整齐齐,换了鞋便大步走进来,将手里提着的紫薯蛋挞往好友面前一晃,林雪静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嘀咕出声,“这个时候,你即便是给我吃海参鲍鱼都没味儿了,因为我已经累得连张嘴都觉得费力了!”
“好歹我也想到给你买回来了,趁热吃吧!”舒然坐下来开始解围巾,她每天在医院的时间比较多,家里也没有时间收拾,正好林雪静过年期间都放假,反正她在家不是玩游戏就是跟左邻右舍搓麻将,坐久了还要积食长胖,她这是给了她一个锻炼身体的好机会!
“秦叔叔怎么样了?”林雪静这才翻了个身,脱掉一只手套抓了一个蛋挞啃了起来。
舒然换了大衣,幽叹一声,“还好!”
林雪静从沙发上坐起来,一把取下头顶上的清洁帽子,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妈就在说要不要冲冲喜?我们老家就有这个风俗的,然然,不如你想办法冲冲喜呗!”
说什么呢?舒然眉头一挑,一把夺过了林雪静手里的蛋挞盒子,林雪静手快地在她拿走之前赶紧将手里剩下的半个一个脑儿得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口齿不清地说着:“我没说错啊,我们老家那些老一辈的公公婆婆都是这样的,甭管到底有没有用,冲一冲就是好的!说不定霉气就冲没了!”
“林雪静,你好歹也是个硕士生,这都什么社会了,还要靠这个来解决问题,你这是迷信!”
“那你有见过硕士毕业之后连个办公室都混到整天就在水族馆里清理鱼类粪便的高材生?”林雪静反问,似乎一说到这个问题,她就有些神经过敏了,艾玛,这个社会是怎么了?以前看着硕士博士是多么的威风,工作轻松钱又多,等她努力往上拼搏了熬出来了结果连个轻松的工作都找不到,遍地都是硕士本科生。
这种愤世嫉俗的心态被林雪静给活灵活现地演绎了出来,所以在她心里,是有些仇富的!这大概就是给现实给逼得要发疯的预兆!
“吃你的吧!”舒然把蛋挞盒子往她面前一放,还特意拿了一只直接塞进她的嘴里,真要她打开话匣子了几个小时都会没完没了的。
“我去做饭,你想吃什么?”怎么说也得犒劳一下这位替自己收拾房间的林保姆!
“然然,我说的正事呢,你别绕一圈直接转开话题好不?”林雪静从嘴里拔出咬了一口的蛋挞,认真地说道。
起身套上围裙的舒然也一脸正色地转脸看她,“但我也知道,有些人一旦心愿已了,会走得更快!”
她怎么会不知道秦叔叔的愿望?他那么急切地包含着期待地等待着她的婚事,且不说这个婚事她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下午的时候在医院说话的都是尚卿文,她一句话都没搀和,连她自己都觉得猝不及防,哪有这种心思?
舒然的这句话让林雪静哑然,张着嘴巴是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她说得好像也有道理,很多人在病入膏肓弥留之际最想的就是亲眼看到自己的心愿完成,而一旦期待的东西已成定局,他们的心态也就变得平和了,顺其自然的结果就是很快走到了终点,如果还有一丝念想,还能苦撑很久,活得更久一些。
这也就是为什么人家长跑的不是死在了路途中,而是死在了终点线外的原因。
林雪静轻轻叹息一声,看着步入厨房的舒然,“但是然然,能让他开心的走是不是胜过了躺在病房上一天天地消逝掉生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