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初月像一弯小船，慢慢的荡着。又是那弯弯的月，苦频站在窗边。从四面八方返回来的校友给她带回来的消息令她一振不撅，她恨自己的痴情。从来也没考虑他是否也同样迷恋那座孤寂的小山。小山里的小草为他吐芽；小兔子为他觅食；就连刚刚受猎枪青睐的小鸟也哭着为他好好生存。可他在哪？苦频理理秀发，他清瘦了许多。一双大眼睛明亮亮，那里面躺着两粒珍珠，在里面躺着有点不情愿，总想跑下来玩耍。姣好的面孔，凄艳绝伦，谁见了都要顿生怜爱之情。她出神地望着那弯弯的月，发誓忘掉他！弯弯的心弯弯的流泪，弯弯的情，在弯弯的诉说：
忘掉他，像一轮忘掉的月
那忧愁爬上了树梢
那泪水打湿了月芽
苦频紧紧地咬了咬下唇：
忘掉他，像一轮忘掉的月
像雪花上的一片腊梅
像花瓣里的一场春梦
她用手轻轻的慢慢的将一缕秀发拢到耳后，远处琴声悠悠扬扬地飞来，停在他的窗前，温和地望着她：
忘掉他，像一轮忘掉的月
听琴声弹得多好
看星儿冷的多妙
两颗泪珠悄悄地，悄悄地往下走，一边走，一边回头：
忘掉他，像一轮忘掉的月
时间那朋友多好
他明天就叫你分手
她悲愤地闭上眼睛：
像雪花上的一片腊梅
像花瓣里的一场春梦
忘掉他，像一轮忘掉的月
当她睁开眼时，已是泪流满面，痛不欲生，它久久地望着那弯弯的月，弯弯的小溪，弯弯的流，弯弯的心，怎解那弯弯的愁！
晚霞很美，苦频心情好些，毕业论文初稿顺利，她的脸上有了往日的笑容。她抱着笔记本，从图书室出来。
“苦频，你的，是他来的，”老夫子手里拿着信。
“我……不想看……”苦频低下头。
“给他一个机会，也不能全怪他，时间和你们开了一个玩笑，假如你及时寄信，事情全没了，况且那位少女还是一团火，防不胜防！”老夫子拉过苦频的手：“看他说些什么。”他重重地握握苦频的手，将信放到她的手心里。
爱频：
我受尽委屈的小天使，千错万错是我错！在我没有收到你的“心”的时候，我以为你真的抛弃了我，我苦闷，彷徨，失魂，落魄，肖一枫很热情，但我把握很好，还算一个合格男人。爱频，她说：是你教给她怎样去爱一个人，也是你教我怎样对待一个我不爱的人。苦频，给我机会！我想见你，看你那双忧愁的大眼睛，用我温柔的爱，将愁轻轻地吻去。等着我，爱频！我明天就回校，你能接我吗？
深深的歉意
苦苦的恋你
——劲恒
苦频将信贴在心上，满怀着冲动盼你，想小燕盼母归，像春苗盼雨降，盼干了眼泪盼苦了心……
列车隆隆进站，迎接的客人拥拥挤挤，劲恒急不可待的跨下站台。
“劲恒，祝你成功！”迎接他的校友拥了上来。他急切地寻找着，没有他盼望已久的心上人，他头一昏，险些摔倒，高方上前扶住他。
“你怎么了？”
“没什么，也许坐车太久了。”劲恒掩饰着自己的失态。
十六
苦频来到他和劲恒经常相约的那颗树下，靠在树上：花是昔日的花，草是昔日的草，可人哪？记得有一次，我问你什么时候给我月亮，盛我纯洁的温柔，你回头一笑，明天！你问我什么时候给你泉水，饮你干枯的心情，我回头一笑，明天！我问你什么时候给我大山，藏我拼搏的收获，你回头一笑，明天！你问我什么时候给你太阳，换你炙烈的爱情，我回头一笑，明天！你说：明天的心，该是晴的。
苦频正在出神，蓦然，她感到有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她知道是他。劲恒一声不响地站着，一双深沉责怪委屈而又充满爱恋的眼睛，依依不舍的望着她。苦频慢慢地抬起眼，在这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悲哀的，关怀的，安慰的，询问的，无可奈何的，恋恋不舍的，千种思绪互相扯着，撕着，拥拥挤挤在脉脉的深潭里交织。
“为什么不去接我？仅仅因为我荒唐的错一次？”劲恒紧紧地盯着她的脸，过多的悲伤，那双让劲恒为之销魂的大眼睛，让人一看就不忍伤害。
苦频紧紧地咬着下唇，强忍着泪水，一声不响。
“苦频，你说话，你的沉默让我发疯，我求你！”劲恒上前抓住苦频的双肩。
几多的愁绪，苦频的身体已弱不禁风，被劲恒用力一抓，她摇摇欲坠。劲恒用力将她搂在怀里：“为了我，你像个林妹妹了，我该死，我不是男子汉！”劲恒骂着自己，眼里有些酸楚。他抱起苦频，坐在树下，让苦频舒舒服服地躺在他的怀里。
苦频在他的怀里，泪像断线的珠子，一串串滚落，多少委屈，多少悲怨，无可保留的滚了下来。劲恒柔柔地吻去她脸上的泪，轻轻地理着她黑黑的头发，声音轻的像耳语：“频，你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你没有原谅我？”
苦频充满忧怨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她伸出纤细的小手，为劲恒理理头发，动作轻的像蝴蝶落在花上，柔柔的像月光洒下来。劲恒握住她的小手，放在胸前，他似乎有了避风港，那颗漂泊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你一直缄口沉默，我知道，你不能原谅我。”劲恒伤心地失望地小心地扶起纤弱的小苦频。
“劲恒，我早就原谅了你，几十天来，我们的爱发生这样大的变化，不愿老夫子也不愿肖一枫，只怨我们彼此还不能相信对方，只怨我们的爱还经不起时间的折磨考验，经不起风吹雨打，电闪雷劈，咱们再分开一段时间，再考虑考虑，好吗？”苦频喃喃地说。
像晴天里的一声霹雳，静夜里的一声婴啼，劲恒的身体猛地一抖，松开苦频的手。
“时间和我开了玩笑，让我上一次当，不会有第二次，我等你，直到我生命的终结。”劲恒发誓。
“你有这样的诚心，就在这里等我一夜好了，我明天告诉你我的心是多云转晴，还是阴间多云。”苦频咬咬下唇，有意气气劲恒，狠狠心，扔下他走了。
劲恒望着苦频娇小的惹人怜爱的背影，痴情的祷告：我的苦频，给我一个好消息。他疲倦的靠在树上，一个男子汉的泪。又不听话的滚了出来。他紧紧地闭上眼。
苦频忙完毕业论文，已深夜，她疲倦地伸个懒腰，来到窗前，下雨了，她猛然想起劲恒，那个傻瓜不会真的在等吧，苦频不顾一切的向楼下冲去，正好和从外面回来的老夫子撞个满怀。
“苦频，你干什么去？”老夫子抓过身边的红伞追去。
劲恒迷迷糊糊的觉得脸上有些凉，他睁开眼，下雨了。
“雨，也为我流泪了。”劲恒凄然一笑，他索性脱掉衬衣，任雨淋个够，冲冲自己发昏的头脑，冲掉自己身上的污垢，以一个全新的劲恒去拥抱苦频。
雨呵——你冲过来吧
那麻木沉睡的身躯
那满含痛楚的心思
你打一打
你抽一抽
你还我一身
洁白的灵魂
劲恒在雨中，狂热地冲，狂热地洗。
苦频跑到那片树林，浑身已湿透，气喘吁吁她看见劲恒在雨中光着脊背，心疼得要死。
“劲恒！”她扑上去，连说话了力气都没有了。
劲恒紧紧地搂住她。
老夫子远远地站在一边，望着，心里觉得很安慰。他没有打扰他们，撑开手中的红伞，放在林边草地上，悄悄地走了。
满眼绿的世界中，赫然崛起的红伞，令人怦然心动，劲恒和苦频手拉手一起奔过去，老夫子已消失在茫茫的，错落参差的雨道上。在茫茫雨雾中，斑驳路灯下，他的身影越来越高，越来越远……
劲恒抓起那把红伞，他的手在发抖，他觉得那不是伞，是老夫子捧给他的火红的心！那心严肃的告诉他：不好好珍惜她，你愧为人！劲恒将伞慢慢地举过头顶，把苦频紧紧地搂在胸前，在耳边轻轻地说：
我想用星的笑语
为你铸成爱的芬芳
却怕它太鲜太暗
不能供你自由倘佯
苦频望着他，大眼睛妩媚地动着：
我想用云的欢喜
为你编织梦的衣裳
却怕它太小太长
不能为你酿造琼浆
苦频和劲恒相对一笑，一起说：
我想用风的痴情
为你描绘春的疯狂
却怕它太醉太呆
会伤了你温嫩的翅膀
他们深情地充满深情地对望着……
十七
许多人下海了，白色的，红色的人们，一起一浮，劲恒冲苦频笑笑：“那时搂着你，真好！”苦频羞涩地低下头。
“妈妈，快看！”四岁的儿子叫着，用手指指海里游泳的人群：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苦频，劲恒，还有大海，开心地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