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大铖和马士英为了堵截左良玉的十万大军，调遣黄得功、刘良佐和刘泽清到芜湖作战，这个愚蠢的决策直接导致长江一带千里空营。清军趁此机会迅速出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领了盱眙、泗州等地。面对清军的进攻，朝廷一片混乱，无奈之下只好命史可法到扬州与清军作战。此时，整个扬州城老弱病残加起来不过三千士兵。
五月十日，清军包围扬州城，史可法多次传檄诸镇发兵援救，刘泽清不知所踪，仅刘肇基等少数兵至。在内外交困、弹尽粮绝的危急时刻，史可法带领士兵浴血奋战，顽强抵抗，使清军的进攻计划多次受阻。
二十四日清军以红衣大炮攻城。二十四日夜间扬州城破，史可法自刎，被众将拦住。史可法想到自己死了就没有人保卫皇帝，就打消了自杀的念头，在士兵的帮助下，缒墙而逃。
在城墙外，史可法幸运地遇到了一只报船，顺利过江。然后在路边捡到了一只白骡直奔南京。一路上，他用鞭子不停地催赶着小白骡，白骡跑得太快了，不小心撞到了路上正行走的一位老人，这位老人差点滚下江去。史可法急忙下骡扶起老人。老人生气地说：“这位爷，你也太莽撞了！”
史可法赔礼说：“得罪，得罪！请问你是从哪里来的？”
老人一边拍着身上的土，一边说：“从南京来的。”
“南京那边怎么样了？”
老人抬头望了史可法一眼，奇怪地问：“你还不知道吗？皇帝老子逃走两三天了。清军已经过江了，满城大乱，城门都已经关闭了。”
史可法失声道：“哎呀！皇帝都已经逃走了，我回去还有什么用呀？”他瘫坐在地痛哭：“皇天后土，列祖列宗，怎么半壁江山也没能保住呀？”
老人听他的哭声有点耳熟，就试探着问：“听你的哭声，怎么这么像是史阁部呀？”
“下官正是，你怎么认得？”
“小人是太常寺的一个老赞礼，曾在太平处伺候过老爷。请问老爷，为什么这么狼狈呀？”
史可法语气苍凉地说：“扬州城失陷，我从城墙上缒墙而逃，本想到南京保卫圣驾，哪料到皇上已经逃走了。如今我是归无路，前又难进。唉！也许这滚滚不尽的长江水就是我的葬身之地。”史可法看着身上的官服说：“史可法是国家的罪臣，怎么能穿这身衣服去见列祖列宗！”说完就摘下官帽，脱下官服和官靴，走向江边。
老赞礼觉得形势不对，上前抱住史可法说：“老爷三思，千万不要寻短见呀！”
“唉，茫茫世界哪里容得下我史可法呀？江山换主，我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他趁老赞礼不留神之际，纵身跳入了翻滚不已的江水中。老赞礼呆呆地站立了良久，然后抱着史可法的衣服放声大哭说：
“史老爷真是一代尽节忠臣！如果不是遇到老汉我，谁又知道你是投江而死的。”
老赞礼的悲怆的哭声随着一阵风传到了远处，引起了四个人的注意。这四个人就是监狱中逃出来的侯方域、柳敬亭、吴次尾和陈定生。他们出狱已经有三四天了，东躲西藏，始终没有栖身之地。到了龙潭江岸，四人正商量分路逃生，突然听到此处传来凄凉的哭声，便走过来问：“这位老兄，为什么在这里痛哭呀？”
老赞礼擦拭泪水回答：“我路过这里，恰好碰到史阁部老爷投江而死，便伤心地哭他几声。”
侯方域一听急问：“史阁部老爷怎么会到这里？”
“昨晚，扬州城失陷，史阁部逃到了这里。他听说皇帝已经逃走了，就一气之下跳江而死。”
“真有此事吗？”
老赞礼抬起怀里的衣服说：“这是史阁部脱下的衣服。”
柳敬亭接过衣服，在里面发现了史阁部的朱印，便对侯方域说：
“真的是史阁部。”侯方域痛哭不止。
陈定生劝他说：“史阁部尽节成了一代忠臣，相公不必哀伤，大家分手吧。”
侯方域失神地望着远方说：“到处烽烟滚滚，何处才是小生的归路呀？”
“要不和我们一起回家乡吧！”吴次尾提议。
侯方域摇头说：“纷纷乱世，怎能始终相伴，还是各自自便吧。”他停顿了一下说：“我和敬亭准备找一个深山古寺，暂避时日。”
老赞礼热心地说：“栖霞山幽深僻静，如同世外桃园，如果大家不嫌弃可以和我一同上路。”
“好。”
陈、吴对侯方域说：“既然侯兄已有了栖身之地，我们就此分手吧。此时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好好保重。”四人依依不舍地挥手告别。
侯方域问老赞礼：“老兄到栖霞山有什么公干？”
“不瞒相公，我本是太常寺赞礼，只因为在太平门外哭奠先帝那天，看不惯朝中文武百官的敷衍了事，便在一气之下约了村中的父老捐了一些善钱，准备在七月十五替崇祯先帝做一个像样的水陆道场。
不料，南京大乱，因此，带着善钱到栖霞山，寻找道士完成这个心愿。”
“老兄行的真是善事呀！那我们就同行吧。”
老赞礼走了两步停下说：“且慢，让我把史阁部的衣冠收拾一下带走吧。”
“你准备把衣服带到哪里呀？”
“我想扬州梅花岭是史阁部生前点兵之所，等清兵退后，我前去招魂埋葬，让史阁部有个栖身之地。”
侯方域、柳敬亭赞赏地说：“如此义举，真是难得！”
老赞礼收拾完衣服之后，三人踏着暮色沉重地上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