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饷。
段小五才无力的开口,“嬷嬷。”
“您想说什么?”
“我想将沁儿送回泉阳城,这里,不安全了。”段小五不是忽然脑热的,她已经考虑了几天,周氏两面三刀、白蝶心机深沉、老太太强势固执,对自己又左右看不上,再加上一个未知的周家千金,段小五怕自己护不住沁儿。
而且孩子还小,段小五不得不考虑,若是有下人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对小沁儿的心理伤害会多大,她就算是三头六臂也有护不住的时候,她只是一个母亲,下意识的去保护自己的孩子。
“您想好了吗?”王嬷嬷看这段小五的眼光中有些怜惜。
“嗯。”段小五捂住脸,有种想哭的冲动,她多想没有来到这京城,在那个小县衙平平安安的度日,做着自己的小生意,过着数钱数到手抽筋的小日子。
“奴婢着日就去办。”
不出意外。
段小五将自己的决定告诉顾清彦后,顾清彦浑身都笼罩着一层阴云,眼中毫无笑意,就连身子都是僵硬的,语气阴森森,一把将段小五,扔在榻上,“你现在是要把我推给别人吗?你把我当做什么了?段润玉,你究竟长没长心?我就差把心都掏给你了,你现在轻飘飘的说这些,啊”“你究竟有没有信任过我?”
段小五无言。
“五儿。”顾清彦颓然的闭上眼睛,几年过去了,他以为已经可以保护身边的人了,顾清彦抱住段小五,喃喃低语,“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对不起。
顾清彦信中说不出的抱歉。
“不要说了,东升。”段小五强忍着不掉泪,可是泪珠就像是断了线一般掉下来,声音哽咽,带着泪水的吻落在顾清彦的额头上,“不是我不信你,就是因为相信你才做出这个决定,我们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让老太太有什么闪失,毕竟她是从小疼着你长大的人,你心中不忍,我知道,正因为如此,我才不忍你两面为难,我会处理好的。”
进一步并非她所愿,退一步,她怎么舍得离开他?
“五儿。”顾清彦声音沙哑。
“但是你们不许亲近。”
“好。”
“不许洞房!”
“遵命。”
“不许有太多交集。”
“嗯嗯。”
“还有还有……”
“什么条件我都答应。”顾清彦一脸郑重的道,“只是有一点,不能送走沁儿,我不放心也舍不得我闺女。”
“这 ”段小五有些迟疑,毕竟忠勇侯府人多口杂,若是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孩子已经听得懂话儿并且慢慢懂事了,她害怕有什么不中听的话伤了孩子的心。
“你放心,不管她以前是谁,既然进了我顾家的大门,就是我顾清彦的闺女,谁若是敢碰我闺女,我饶不得他。”顾清彦一脸厉色。
“好。”段小五点点头,“不过我现在要去看看老太太。”
“我和你一起去。”顾清彦生怕奶奶会为难段小五,连忙起身,却被段小五按在榻上,一脸坚定的道,“不,你留下,有些体己话你并不适合在场。”
顾清彦一愣,随即一笑,“我等你回来。”
段小五整理了一下衣服,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皮红肿,显得有些憔悴,然后走出房门,吩咐夏湘,“去小厨房端一碗粥来。”
段小五带着王嬷嬷和夏湘来到老太太所在的院子,见周氏有些隐忍的从房中被赶出来,似乎很难堪,勉强的和段小五打了一声招呼就匆匆走了,守在房外的正是段小五熟悉的赵嬷嬷,“嬷嬷,我过来看看老太太。”
还没有等赵嬷嬷应声,就听见房中传来虚弱的声音,“不见,谁都不见。”
“大少奶奶,您先回去吧。”赵嬷嬷抱歉的笑笑,“老太太现在心情不好着呢。”
“老太太,我想和您谈谈东升的事。”段小五轻声说道。
沉默。
屋中好久没有动静,半响之后,老太太虚弱的声音再次传出来,“进来。”
段小五接过王嬷嬷递过来的食盒,像赵嬷嬷笑了一笑,然后吱呀一声推开门走了进去,宽敞的房间,入目的是一张雪中红梅的屏风,巧妙地将房间隔成两个空间,段小五绕过屏风,见老太太面色有些消瘦,和衣疲惫的躺在榻上,面容依旧严肃却多了一丝病气。
“老太太,我让小厨房熬了一锅米粥,您一日没有进食,吃这个最好了。”段小五笑着从食盒中端出一碗白米粥,坐在床边,舀了一小勺米粥送到老太太,“您尝尝。”
老太太别过脸,皱着眉瞪着段小五,“有事说事,没事就出去吧。”
段小五一路上的紧张不安在看到老太太一副别扭的样子后,突然之间消失了,看着和小孩儿闹脾气时如出一撤的神态,段小五忽然之间想到一句话,老小孩儿小小孩儿,正是如此吧!
“您多少吃点吧。”
“放下。”老太太凌厉的瞪着段小五,“我不吃。”
老太太也在审视段小五,这个女子究竟有什么魔力,竟然让向来对她言听计从的彦儿甚至不惜对自己对抗,想到自己一日多没有进食,彦儿虽然来探望过几次,可是从没有说过什么妥协的话,老太太觉得自己心里堵得慌,看这个眼前的这个笑意盈盈的女子也更加不顺眼起来。
“老太太。”段小五叹了一声气,将手中的碗放在手边,“润玉今天就斗胆跟着东升叫您一声奶奶吧!”
老太太惊讶的看着段小五,没有作声。
“润玉知道您对我的出身和曾经的婚姻心有芥蒂,对于这点润玉也没有办法,毕竟人是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的,可是润玉从未觉得自己就此低人一等,年轻时行差踏错在所难免,但是遇到东升是我最庆幸的事。”段小五毫不避讳的提起自己的曾经,微微笑道。
顿了一顿,看到老太太有些惊讶的眼神。
继续道,“很感激他不计较润玉的过往和曾经,润玉也真心实意的将他的亲人当成自己的亲人来爱,他的事情润玉知道一些,正因为如此,真心疼爱他的人对他来说更是弥足珍贵,虽然对于给东升纳妾,润玉心中一万个不愿意。”
“虽然男人自古以来三妻四妾,实属平常,可又有那个女人是真心实意愿意分出自己的丈夫呢?”段小五眼含苦涩,“但是润玉不愿意看到东升两面为难,亦不愿看见东升在乎的亲人有任何闪失,纳妾的是我答应了,回去我会劝着东升的,奶奶您就不要再气他了,他……心里也很苦。”
老太太凝视着段小五,眼中的审视似乎消退一些,带上了一些温度。
“奶奶,您若是不喜欢润玉带来的米粥,就请赵嬷嬷做一些吃食来吧,千万不要因此而伤了身体,那样东升会难过,若没有别的什么事,润玉就先告退了。”
段小五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沉重,正要默默退出去,就听到老太太开口了,“那粥看样子很好喝,你来喂我。”
段小五讶异的转头,对上老太太的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太太又重复了一次,段小五才手忙脚乱的舀了一小勺米粥递到老太太口边,老太太吃得很仔细,段小五喂得很耐心,不知不觉一碗粥已经吃得见底了,老太太才开口认真的道,“你是好孩子,之前是奶奶的偏见,你不要往心里去。”
段小五低下头,眼中似有泪光。
顾家的纳妾之礼很是低调,用一顶红轿子将人从后门抬进顾父,按照规矩姨娘是没有拜天地的资格的,顾清彦甚至从头至尾的没有出现,只有周氏喝了周紫鸢的媳妇儿茶,就被送进洞房了,是在卿玉斋东南方向的一个小院落。
谁都很清楚,这周紫鸢刚刚进门就失宠了。
府中甚至没有几个人同情她,死不要脸像是没有见过男人似的巴着男人不放的,这位当属第一。
“周姨娘,您先睡下吧,大少爷今儿是不会过来的。”喜房中的喜婆子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周紫鸢吩咐她们退下,忍不住开口劝道。
“住口。”周紫鸢身子坐的有些僵硬,却仍然忍不住怒不可歇,“再多言就撕烂你的嘴。”
那喜婆子直接甩身就走了,临走时还咕哝着,“不受宠的姨娘有什么好嚣张的?我老婆子还懒得说呢。”
说罢啪的一声关了门。
冬日的寒风从门缝中灌进来,屋中原本不高的温度更低,周紫鸢正襟危坐在榻上,等了又等,直到红烛燃尽,也不见顾清彦的人影。
深夜,寂静的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周紫鸢心中压抑着委屈最终爆发,猛地掀开头盖头。
倒是吓了她贴身丫鬟索儿一跳,“小姐,您这是?”
“你去看看姑爷来没来?”周紫鸢铁青着脸色吩咐道,身上大红色的嫁衣如今看来简直是讽刺异常,周紫鸢环顾周围,眼中浮上一层悲哀之色,和她想象之中的完全不一样。
她的婚礼没有拜天地、没有十里红妆,甚至没有新郎。
那个人就是如此的讨厌自己吗?
这般的不待见自己吗?
她周紫鸢有什么不好,为什么要这般折辱自己?
索儿不多时回来了,周紫鸢急声问道,“是不是已经来了?”
索儿有些难受的摇摇头,哇的一声哭出来了,“小姐,您睡吧,您的身体本来就没有好利索,若是再折腾病倒了索儿怎么向老爷交代啊?姑爷可能有事情耽搁了,明天也许就会来了。”
“是吗?”周紫鸢喃喃道。
索儿用力的点点头。
日夜交替,又是新的一天,周紫鸢睁开酸涩的眼睛,阳光晃得她难受,勉强起身坐在铜镜前,镜中的人儿纤细瘦弱,下巴尖尖,面色苍白如雪,周紫鸢情不自禁的抚上自己的脸,这还是自己的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