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出了一个惊才绝绝的顾清彦足矣,按照昭坤帝的想法,顾清彦最好和顾家撇清了关系,他为了打压武将世家早就花了大力气,换句话说,他不可能让顾家重新崛起,也必须要把顾清彦变成纯臣。
于是乎,昭坤帝又添加了一把火。
老太太的伤势还没有好全,顾清彦每日除了上朝就去祠堂跪着,没隔几日,就在京城中的流言蜚语慢慢减弱的时候,大臣们准备重新和顾清彦交好的时候,昭坤帝一道圣旨从天而降,大意就是顾清彦甚为御用文书,不遵守儒家规范,令天下读书人蒙羞、令皇上蒙羞,褫夺官职,贬黜顾清彦为庶人,不允许继承忠勇侯府的爵位。
消息一出。
原本慢慢平息下来的流言蜚语重新被炒的火热,顾清彦和段小五已经成了千夫所指,甚至有情绪激动的,在顾清彦出门时竟然不要钱似的扔了一筐鸡蛋,当然被顾清彦躲开了。
段小五默默无言;“皇上您的反射弧如此之长吗?”
一道圣旨在顾家也惊起三重浪。
原本在顾家就很尴尬的顾清彦依靠皇上的青眼,在顾正眼中勉强还有了几分地位,圣旨一出,半分也没有了。
更糟糕的是,在顾正的宠妾佑生、也就是周氏日日枕头风的急吹之下,顾正慢慢觉得长子为了一个女人忤逆自己的老娘视为不孝,不顾他顾家的颜面视为不义,如今更是被贬为庶人留在府中也是个白吃饭的,自从他娘去世之后自己又当爹有当娘的养了他这么大,一点贡献都没有给家族,甚至还要拖累顾家,顾正心中的不满越来越多。
侯府中的风向也悄悄地改变着。
当段小五发现下面的奴婢出了英嬷嬷、郑嬷嬷和顾四儿之后,伺候的越来越不经心了,有时候她的吩咐下面人还能不耐烦的顶上几句,甚至她屋子里的吃穿用度比平日少了几分,段小五曾经去找如今掌家的蒋氏问过,蒋氏无辜的说账面银两不多了,大家的用度都少了几分。
段小五瞬间明白了,这是搪塞之词,暗暗地记在心中。
张镶儿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避开翠玲躲进房间之中,傻傻的楞在当场,红了眼圈,紧紧地攥住拳头,愤恨的锤床,咬牙切齿的低吼,“究竟是谁?”
外面的流言蜚语说得跟真事似的,张镶儿一点都不傻,仔细一想就想明白了恐怕是侯府出了内鬼,第一不可能是姐姐,姐夫不好对她百害而无一利,当然也不可能是白蝶,回想了一下当天的情景,张镶儿越猜越觉得十有八九可能是顾青和或者翠玲干的,但是张镶儿不敢表露出来,只得暗暗的压抑着内心的愤恨,让下面的人做了一桌子菜,摆上酒专门等顾青和回来,堆满笑容,“恭喜爷,最有希望继承爵位。”
顾青和十分高兴,几杯酒下肚,就吐了实话,打了个酒嗝,洋洋得意,讲事实讲出之后,道,“无心插柳柳成荫啊,镶儿,爷聪明吧?几下子就弄倒了那个不要脸的野种。”
真相大白,张镶儿恨得咬牙切齿,心中一阵阵揪痛,这个脓包害的姐夫落魄至此,张镶儿瞥向床头上做活的剪子,恨不得穿透了这个脓包的黑心肝。
几家欢喜几家愁,若说所有人中最令人震惊的当属张馨儿了。
张馨儿茫然的看着自己的手,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呢?
她不想的,真的不想的。
张馨儿千思万想也没有想到,她已经控制妥当的老太太被下人们的闲言碎语刺激的竟然短暂的恢复了神智,老太太为了保全顾家家族和顾家的名声,做出了一个决定:将顾清彦夫妻赶出顾家。
祠堂中。
老太太是被下人们的流言蜚语刺激的短暂的清醒的,老太太第一时间赶到了祠堂,见到了跪在地上依旧淡然的顾清彦。
顿时怒由心生。
“青彦,奶奶从小就教导你,名声最重要,你自小就聪明好学,奶奶将全部的希望就寄托在你身上,如今……可你是太让奶奶失望了。”老太太痛心疾首的看着顾清彦。
同样跪在顾清彦身旁的段小五很诡异的听懂了老太太的言下之意。
聪明好学、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东升身上、东升得了皇上的青眼、如今被褫夺官职、贬为庶人,极其失望。
再加上老太太本就是极其注重名声的人。
这样段小五再想不明白老太太的意思就是傻子了,段小五能想到的顾清彦更能早就想明白,他没有想到从小疼爱他的奶奶一夕之间竟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顾清彦感觉有些疲惫,原来在奶奶的心中,他甚至比不上她和顾家的名声重要,顾清彦反倒是清醒了,镇定的看着老太太,“奶奶,那您想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你这畜生,这时候反倒是有理了?”顾正怒的想冲上去拍碎顾清彦那张淡然的脸,这个不孝子,丢尽了他的脸,气死他了。
“为了保全顾家的名声,你和润玉离开吧。”老太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极其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面色有些苍白。
这几天老太太有些记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像是昏睡了一般,累的浑身酸痛。
“老太婆,那可是彦儿。”顾老爷子匆匆的从外面赶回来,记得脸红脖子粗。
“你难道想让整个家族给他赔了名声、赔了性命你才甘心?”老太太猛地睁开眼睛,怒瞪着老爷子。
顾老爷子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不再说话,似乎是默认了老太太的意思。
当场除掉宗谱,赶出顾家,一点财产都不允许带出。
这是律法中规定的,除掉宗谱的世家子弟不允许带走财产,但是有些长辈会不忍心的给赶出家族的小辈一些私房,顾正当然不会给,老太太分文未掏,只有老爷子沉默的回到书房,将珍藏了几乎一辈子的古剑摘了下来,拿给顾清彦,无奈,“爷爷没用,帮不到你什么,这把古剑跟了爷爷一辈子,本想着带着进棺材的,现在留给你了。”
老爷子又从怀中拿出一叠银票,悄悄地塞给顾清彦,“若是用完了就给爷爷传个信儿……”
“爷爷,我们真的不缺钱。”段小五眼睛红润了,连连推辞,从见到第一面起,段小五就对这个老人充满了好感,如今依旧如此。
幸好他们回来的时候没有带上瑾儿和沁儿,也免去了孩子看到了伤感。
一辆马车,段小五顾清彦只带走了一些重要的文件细软离开忠勇侯府了。
英嬷嬷、郑嬷嬷和顾四儿乘坐了另一辆马车。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向段小五在外三城的宅子驶去。
等到张馨儿接到消息之后赶到祠堂,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张馨儿不禁后悔自己的大意,不禁愤然催动蛊虫,但是已经毫无意义了,老太太重新的陷入昏睡当中,张馨儿心情复杂的回到了爱五阁。
看着人去楼空的院子,心中不是滋味。
当年的她遇到顾清彦的时候,他刚刚考取了新科状元,正是春风得意,他们在一起简直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若不是发生了那件事情,他们是不会分开的。
可是如今
张馨儿心中顿时变得烦躁,愤恨的砸着房中的家具,夹带着愤怒的力气格外的大,转眼之间,她的屋中已经没有再可以毁掉的东西了,如今东升一无所有、没有了状元的光环、没有了家族的庇佑、褪去了一切他也只是个普通男人。
该何去何从?
张馨儿紧紧地皱着眉头。
马车中,顾清彦神情落寞的望着窗外,他曾经想过有一日脱离顾家,但是从未想过这一日来得如此之快,甚至他变得这么的狼狈,他的父亲只会仇视着他,骂他不中用、不孝子,仿佛他们之间的父子关系只靠着皇上的青眼,失去了皇上的宠信他在父亲眼中也变得一文不值;
在奶奶眼中,他顾清彦还比不得一个虚无的名声重要。
顾清彦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一夕之间,他失去了所有。
家族的庇护、亲情、官职、名声,什么都没有了。
段小五悄悄地握住了顾清彦的手,望进他的眸子,只说了一句话,“你还有我和孩子。”
顾清彦看着段小五依旧清明中却带着温暖的凤眸,心中伤痛似乎被一点一点的抚平了,顾清彦困难的开口,“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你还有我。”段小五轻声回道,“你还有你的妻子、你的孩子、你的宅子、你的票子,除了这些都不重要。”
确实,在段小五眼中,没有什么都不能没钱,她聪明得很,将他们小夫妻的产业藏得滴水不漏,就算顾家知道他们在泉阳城又几个铺子也全然没有放在心上,这才令他们的财产保存了下来。
再加上益阳布庄和益阳漆艺在京城中已经打出了名声,毫不客气的说,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愿望段小五已经实现了,不过她还有更远大的愿望。
赚更多的钱。
顾清彦忍不住轻笑一声,亲昵的掐了一下段小五鼻子,“钻钱眼儿里去了?”
“我这是赚奶粉钱。”段小五骄傲的扬起下巴,挺着肚子。
说到这,顾清彦原本露出的几分笑模样又消失了。
凝胎草已经所剩无几了。
顾清彦早就毫不犹豫的派属下去了礼都,只是现在还没有回信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