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风景甚好,你顺带静思己过。本尊要回去好好处置这朵黑色血莲,等血魄珠异动时再来。”他饶有兴致的看了荣彦晞一脸的惨白,突然如凌空巨鹰,瞬时滑翔而去,几个落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荣彦晞真想问候他祖宗十八代,好歹她还在逃命,底下的左相府家丁护卫,还在不遗余力的搜捕她。
如此挂在屋顶,姿势狼狈不堪,一旦被人仰视,她算死了又死。
问题是,她不能喊救命……眼看着日薄西山,她这条命只怕要报销的,早晚她都会因为体力不支而冻死。
“还不打算下来么?”底下,邢昂颇有兴致的看着她难得一见的狼狈。他双手环胸,抬头望着她散尽脸上的冷冽,换上平素没有过的小女子惊慌。被阳光晒得通红的面颊,晕染着浅浅的霞色,如同枝头盛开的桃花。
荣彦晞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哪是她不肯下去,而是她下不去。
又不是箭,能飞射出去,想落哪里便是哪里。
探头看了看下头,高悬的感觉让她的心猛然揪起,越发不肯挪动身子。只得死死抱着屋脊,别过头去不看邢昂一眼。宁可在顶上饿死,冻死,晒死,也决不能落在他手里。
纵身一跃,邢昂已然站在她眼前。
看着原本倔强的女子,此刻呈现着滑稽如八爪蟹的姿态,邢昂一贯峻冷的面庞骤然扬起迷人的哂笑,“想不到你逃离的方式如此别具一格。”
荣彦晞不去看他,她觉得自己此刻的面色一定难看到极点,连她自己都能感觉到嘴角的微微抽动。分明是被人丢上屋顶,如今还要被邢昂如此调笑,荣彦晞真恨不能摔死在这里。
当然,她是不想死的,否则不会任凭自己挂在屋顶这么久。
“此处夕阳正好。”邢昂竟在她跟前坐下,她透过眼角的余光看他。单膝屈起,一手耷拉在膝上,风掠过他的眼角眉梢,撩动他华丽的锦衣。他的发丝飞扬,嘴角却带着一抹难以描绘的邪肆笑意,这样的放浪不羁。
这一幕,却让她的脑子里突然想起那一日的雨,那个与秦风幕初遇的时候。
秦风幕也是这样的坐姿,下着雨,一脸的玩世不恭,嘴角叼着的草上下摆动。她曾透过雨帘看他,却一不小心将他的回眸刻进了心里。
如今的邢昂,与秦风幕却是截然不同的。
秦风幕的眼里即便邪肆,却更多的隐忍和冷戾。
而邢昂,一身不羁与年少轻狂。
他回眸看她寂静不语的姿态,眉目染上残阳之色,“我还是第一次陪女子看夕阳。正好你的名字是彦晞,有个夕字,也算应了此景。”
荣彦晞抬头吃力的看了他一眼,羽睫微微垂下,倔强不语。
“我带你下去。”他将手伸向她,已然看见她不断颤抖的手。她撑不了多久,因为手脚麻痹的关系,整个人已经开始倾斜,只要手上稍微松懈,就会掉下去。
荣彦晞执意不肯理她,横竖她都是人质,生与死她宁愿握在自己手里。若然被邢昂所救,来日相见厮杀,岂非要对他手下留情。何况,在秦风幕的计划里,左相府势必会有一场厮杀。不管是她还是秦风幕,早晚要对杨家下手。
她心知肚明,所以不许自己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见荣彦晞久久不肯将手递给他,邢昂的脸色瞬息万变。他骤然起身,冷冷的注视着倔强如驴般的女子,果真是顽石。
偏是世间女子对他趋之若鹜,而她视若草芥,至始至终都未曾正眼看过他。这样的挫败感,这样的恼羞成怒可想而知。
“哼!”邢昂低低的冷哼,“你还想着无痕公子会来救你吗?痴心妄想!进了左相府,此生我绝不会再放你走。”
“来日方长。”荣彦晞冷冷的回复,始终不肯看他,身子却渐渐往下滑落。她紧咬下唇,奈何手脚都僵硬,身子根本不由自己。
突然,她像坠落的水滴,身子急速往下坠去。
耳边冷风呼啸,荣彦晞觉得此下必定要摔得粉身碎骨,即便不会摔死,也该是个半死。左相府的楼层极高,下头又是假山一侧的乱石堆,这一撞势必非同小可。
腰间颓然一紧,她骤然回眸,却是邢昂俊彦的面庞,夕阳落在他的脸上,是鲜血般的暖色调。
神情一怔,到底他还是救了她。
但是他是始作俑者,所以荣彦晞心道,根本不必去谢这样的恶人。
稳稳落地,荣彦晞挣扎着想要起身,谁知邢昂却甚是喜欢她这柔若无骨的身子,丝毫不肯松手。
“放开!”荣彦晞怒色直视。
低眉望着丝毫不领情的女子,邢昂眼底的精芒若即若离,“你当是谁,我为何要听你。”他惯来恣意,岂会任她指挥。
蓦地,荣彦晞不知哪里来的气力,突然跳下他的怀抱,脚下陡然飞旋。只听得咣当一声,她已抽出一侧护院的鞘中剑,不偏不倚的架在自己的脖颈上,“就凭这个!”
“你做什么?”邢昂陡然眯起危险的眸子。
倔强的昂起脸,荣彦晞冷眸相待,“别碰我,别逼我。否则我死了,你就会失去对付我家公子的主动权。”她不想死,但是此刻,她只能以死相挟。
她又一次拿自己的命去赌,赌邢昂的棋局,因为她是棋局中不可或缺部分。如果没有她,邢昂就再也无法威胁秦风幕,她料邢昂不敢轻举妄动,自毁长城。
真是该死!该死的没良心的女人!方才是他救了她,谁知没换来她的感激,反倒被她威胁!邢昂眼底的光寸寸冰冷,最后几乎咬牙切齿,“把剑放下!”
她将剑锋继续往脖颈处挪动了分毫,那一刻,她几乎可以感知从剑锋处传来的阴冷杀气。连她自己都不确定,是不是手一抖,她就会死在这里。所以她的手死死握紧了剑柄,以至于手背上的青筋都浅浅露出,手心一片****。
“把剑放下。”该死的女人,他的声音愈发飒冷,那一刻周旁所有的人都跟着略略打颤。谁都没见过少主如此这般的咬牙切齿,除了上次……
荣彦晞羽睫颤了颤,依旧不肯妥协,却只是步步退后,试图退出包围圈。方才在屋顶上,她已经找到了相府的正门,所以此刻,她绝不会再像没头苍蝇那般乱窜。
她一步一步的往后退,身边的护院家丁,每一个敢轻举妄动。邢昂没吭声,谁敢上前。何况少主如此神色,又有谁会上来找死?
谁知她退一步,邢昂便近一步,局面瞬间呈现着极为诡异的尴尬。
他看着她步步退后,拿着她的命寻找离开的方向,心里竟有一种被烈火焚烧的愤怒,这种愤怒却将他所有的理智都落在她的剑上。剑刃锋利,已然在她不经意间划开了一道细细的口子,她雪白的脖颈处,有少许粘稠的血液缓缓而下,染红了她的衣襟。
袖中的手死死蜷握,若只如此,当时一掌打死她算了。何必被她反威胁,反倒落了一心的憋闷灼热。
蓦地,邢昂突然眸色一沉,“无痕公子!”
荣彦晞心头一顿,视线陡然斜瞟。
说时迟那时快,邢昂的脸骤然在她的视线里放大。手上一空,只听得冷剑咣当一声坠地之音,腕上陡然传来剧烈的疼痛,仿佛手骨被人生生折断。双眸陡然睁大,还不待荣彦晞反抗,双手已经被邢昂反扣在身后,前胸被强制性的凑上去。
他的脸在她的视线里无限放大,他眼中的愤怒和吃人的猩红,让她下意识的一阵战栗。
“你骗我!”她切齿,死死咬住自己下唇。
耳边,是邢昂冷冽的低语,“在无痕公子到来之前,我不会让你死,但你最好别考验我的耐心,否则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邢昂眉色一沉,一记手刀落在她脖颈处。
眼前一黑,荣彦晞软软的躺在他的怀里。
床榻上的荣彦晞依旧沉睡着,安然的模样只让人想到四个字:岁月静好。
荣彦晞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能温柔如水,文静得像个大家闺秀。
邢昂坐在床沿,看着荣彦晞双眸紧闭的模样,明灭不定的烛火跳动着,映衬着她姣好的容貌,晶莹剔透的嫩滑肌肤。凤羽般的睫毛轻轻垂着,带着迷人的炫光。
指尖掠过她的眉心,触手生温的感觉,好似抚摸着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让人爱不释手。
“少主,无痕公子来了。”温骅走进门来,别有深意的看着邢昂专注于荣彦晞的表情。
男人,一旦对一个女人有了这种专注的神色,绝对不是好事。何况,邢昂还是高高在上的左相府少主,一个野心勃勃的男子,若是被女子所牵绊,只能消磨斗志。
邢昂的手停留在她的脸上,锁骨处他留下的指痕让他颇为得意。这样吹弹可破的肌肤,想必这道红痕想愈合消失,必得不少时日。
他别过头看了温骅一眼,唇角勾勒出邪肆的笑靥,“找人过来为她梳妆更衣,本少主要让无痕亲眼看看,他的丫头在本少主身边风华无限的模样。”
温骅颔首,自然明白邢昂的意思。
邢昂冷笑,起身往外走去。
既是贵客临门,自然要好好招待一番,否则岂非辜负了人家登门的美意?
荣彦晞一直昏迷着,婢女们七手八脚的替荣彦晞更衣,为她描眉上妆。温骅并不打算叫醒她,而是让婢女将荣彦晞放在一张软榻上,直接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