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影阁原是丽妃所居之地,后来丽妃被打入冷宫,丽影阁便被空置了下来。歌妃进宫后,便制造谣言,声称丽影阁闹鬼,实则就是为歌妃与负周的相见不被人发现,放了个烟雾弹。
此处闹鬼,自然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皇宫最不缺的就是死人,要说闹鬼,必然有人相信。
阴暗的丽影阁,伸手不见五指,倒是有冷风不断的从门口灌进来,好似真的到了人间地狱。借着微弱的月光,负周环顾四周一眼,确信没有人跟着自己,这才大阔步的走近门。顺手便将丽影阁的门关好,以免走漏了风声。
素日歌妃都会点着一支蜡烛等自己,如今却伸手不见五指,漆黑的环境让负周极为不悦。他本不是善男信女,但对于鬼神之说却颇为忌讳。单单看他双手绝不沾血就能知道,负周不怕杀人,却怕有鬼。
黑暗中,他总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抚摸着自己的脖颈,似乎随时都要置他于死地。
一步一顿朝着床榻的位置走去,一直以来幺歌都会在这里等他。
分明是她先约的自己,何以此刻不见人影?
正这样想着,负周谨慎的在床沿坐下。心中暗忖,难道是个圈套?是有人要借着幺歌的名义约见自己,而后将他与幺歌一网打尽。
心头这样想着,让他禁不住惊出一身冷汗。
糟糕!
谁知他起身刚要走,脖颈上便多了一柄亮闪闪的东西。
不用看也知道,冰凉无温而带着迫人寒光的,不是匕首又是什么?心中真是千万个懊悔,就不该进这个宫。如今可好,竟然钻入了旁人的圈套,若是被皇帝知道自己与幺歌的关系,只怕……
“怎么,相爷也有怕的时候?”娇滴滴的声音若夜莺般动听悦耳,温热的气流就吹在他的耳际。
心下一松,熟悉的声音不是当今歌妃娘娘又是何人。
“别闹。”负周一身冷汗,口吻带着冰冷的呵斥,作势要取下脖颈上的匕首。
谁知身后的女子却咯咯笑着,“相爷不要乱动,臣妾这刀子可不长眼。”
说着,竟将匕首又往负周的脖颈上挪过去,冰冷的刀锋已经抵在他的肌肤上。
负周一惊,“你要做什么?”
幺歌轻慢的笑着,“做什么?自然是相爷答应的,让我做皇后呀!”
“此事非同寻常,岂可胡来。”负周冷然。
见负周已然生气,幺歌忽然将负周推倒在床榻上,柔软的身子瞬时压上去。冰凉的唇紧紧吻着,就像贪婪的猫,看见腥味十足的鱼儿,有些迫不及待。
黑暗中,衣衫尽退,女子低低的娇喘,带着男子略带粗暴的低喝。
不多片刻,四下一片寂静,再没有半点声息。
许久过后,房内终于亮起了微弱的烛光,从外头看,就好似一星半点的鬼火。所幸丽影阁外的大门紧闭,也不会有人翻过墙来窥探。
烛光下,美丽的女子躺在负周的怀里,指尖轻轻在他的胸口打着圈。容颜带着未褪的绯红,黛眉杏眸分外精致,尤其是眉心的鹅黄,如振翅的双翼,泛着点点猩红的血色。两个人不着片缕的拥在一起,倒似一对情侣。
“相爷这是在外头吃了野食吗?这次这么不经用?”幺歌明灭不定的眸色,带着冰冷的寒意,却有几分嫉妒的撅着嘴。
负周轻叹一声,松开她,起身穿衣,“朝中事多,以后若没有大事,不要找本相。”
“相爷这就要另寻新欢了?”幺歌起身,曼妙的身子在烛光下宛若白玉雕琢的玉人。
“安心做你的歌妃娘娘,其余的事情不必你管。”负周有些不耐烦的开口。
幺歌眉目一敛,“既然如此,那相爷的承诺何时兑现?”
负周看了她一眼,细小的眸子眯成一条线,那是危险的征兆,“那后位早晚都是你的,你又何必急于一时。”
女人,果然永不知足。
“后宫之中,觊觎后位的不知我一个,相爷别忘了还有个杨贵妃。”幺歌咬牙,“我虽是歌妃娘娘,但终究不是歌贵妃,若哪日做到了与杨贵妃平起平坐,相爷再说这话不迟。”
“本相警告你,不要威胁本相。”负周冷然,忽然掐住幺歌的脖颈,“如果不是本相送你入宫,如今你还只是个小小的农家女,被人糟蹋轻贱。能入宫已经是你天大的福分,不要得寸进尺!”
幺歌冷笑着,绝美的容颜扯出一抹轻蔑的阴冷,“是吗?”
狠狠摔开她,负周连看她一眼都不愿,脑子里却是梨儿柔若无骨的身子,以及与她耳鬓厮磨的美好。那样如水温柔的女子,能伺候得他舒舒服服,而且还是个处子……
果真比皇帝的女人好上百倍。
穿人家的破鞋,对男人而言终究不快。
眼前的女子,鹅黄再美,也美不过梨儿的落红一点。
冷哼两声,幺歌慢悠悠的披了件衣服,却见负周已经穿好准备往外走。
“相爷这就要急着走吗?”幺歌轻叹一声,站在烛光里,晦暗不明的眼底有着一丝阴狠,“果真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负周冷然转身,死死盯着她绝美的容颜,“不要考验本相的耐心。本相能送你入宫,也能让你下地狱。安心做你的歌妃娘娘,后位的事情……”
“我能等,可我肚子里的小东西未必能等。”幺歌不紧不慢的接过话茬。
此言一出,负周骤然瞪大眼睛,“你说什么?”蓦地,他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随即冷笑两声,“既然是龙种,那便恭喜歌妃娘娘了。”
“是谁的种,相爷心里清秦。”幺歌一步一顿的靠近负周,“大不了我把他生下来,跟相爷来一个滴血认亲。说不定皇上会很高兴,让相爷与我人头落地,双双魂归地府。”
负周脖颈间青筋毕现,“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相爷不是最清秦吗?皇上的身子怎样,相爷一清二秦,如今相爷该问的不是我想怎么样,而是我们该怎么样。”幺歌勾勒出迷人的唇角,“相爷难道就没有想过,若是我们的孩子做了皇帝,相爷就不用再屈居一人之下。”
眸子骤然凝起,负周顿住片刻,却不做声。
谋逆之事,非同凡响。
事成便罢,若失败,就是诛九族的死罪。
不过,幺歌的话句句戳中了负周的心里。
若是自己的儿子当了皇帝,他岂非就是太上皇?再不用屈居一人之下,到那时别说左相府,就算是杨烈都奈他不得。他可以将杨烈碎尸万段,彻底灭了整个左相府。
何况一人之下,怎抵得上自己为王?
见负周犹豫,幺歌眸色一转,牵过负周的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明日我便上禀天听,说我有了龙种,皇上必定龙颜大悦封我为贵妃。只要我生下儿子,我们的儿子就是唯一的储君。到那时,就算十个杨贵妃加起来,都不是我的对手。”
“一旦我做了皇后,你我一个前朝,一个后宫,牢牢的将韦国大权握在手里。这天下,早晚都是相爷你的。”
甜言蜜语,却是真正的毒箭。
一句句全部落在负周的心坎上。
天下!
简单的两个字,足以教所有人为之疯狂。
幺歌依偎在负周的怀里,妩媚的姿态莫怪连当今皇帝都被她迷得团团转,“今夜我特意让皇上去了杨贵妃那里,就是想告诉相爷这个好消息,谁成想,相爷竟然如此不悦。若是相爷真的为难,那我去了这块肉便是。”
“皇上如此疼爱我,想必也不会追究。只是可怜的孩子,并非为娘不要你,着实是你的亲爹甘愿屈居人下。”
说着,竟嘤嘤的哭泣起来,这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果真是秦秦动人至极。
一声轻叹,负周抬起她的容脸,拂去她脸上的泪,“好了,你明日告诉皇上你有了身孕,我会让大臣上奏,教你母凭子贵。只要能与杨家平起平坐,其余的就方便多了。”
幺歌低眉,唇角含笑,“相爷真好。”
“好了,我也该走了,万一教人发现便是了不得。”负周推开她,敛了眉叮嘱,“小心身子。”
“是小心我们的孩子。”幺歌甜美浅笑。
负周重重点头,别有心思的走出去。
身后,幺歌冷眉。若不是皇帝无法生育,她怎么会借助负周这个老东西,一把年纪了却还嫌她不干净。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
屋顶上,有个黑影悄悄没入夜幕中,消失不见。
漆黑的夜,鬼魅般的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避开所有耳目,直接进了聚贤庄,继而没入无痕楼。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黑影飞出无痕楼,消失不见。
微弱的烛光重新燃起,门打开,昏黄的光斑斑驳驳的落到门外。
秦风幕站在门口,墨发白裳,一身凛冽,“听完了没有?”
阴暗的角落里,一抹颀长的身影慢慢向门口走来。微光下,荣彦晞走进他的视线。
“公子恕罪。”织云快速的施礼。
秦风幕扬起手,“你先下去。”
织云看了荣彦晞一眼,微微颔首,“喏。”转身离去。
荣彦晞的羽睫却不经意的颤了一下。
“进来。”秦风幕的冷肃睨了她一眼。
房门关上,荣彦晞站在烛光里,清冷如月的面庞,一贯的骄傲倔强,“方才是纪扬?”
“若不是纪扬,你觉得你还能活着站在这里?”秦风幕的口吻阴冷无比,如果外头不是她,估计这会子早有人血溅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