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里一下子变得无比安静,只剩下我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就要死了吗?
这就要死了吗?
我抬起头来,有些无力地看了眼天空,内心却出奇地平静——回忆我这一生,似乎很短暂,也似乎很漫长,经历了太多的事,见过太多的人,倘若就这样结束,也没什么不好……
白婉琼,模模糊糊里,似乎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喊我:睡吧,白婉琼,你乖乖地睡,只要睡着了,就不会再觉得痛苦和烦恼……
“醒醒,快醒醒。”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声音却突兀地在我耳边响起,显得十分焦急:“琼儿你赶紧醒来啊,别睡了琼儿……”
骜奔?是骜奔?
我蓦地伸手,抓紧对方的胳膊,对方感觉到我的反应,立即欣喜若狂:“琼儿你听到我声音了对不对?你赶紧醒来啊,快醒来。”
我努力地想睁开双眼,可是眼皮却有如千斤之重,让我根本没法做到。
唇上忽然一片湿润,接着一股暖流缓缓自齿间渗入体内,我四肢百赅顿时一阵温暖,同时睁开了眼。
“骜奔……”
对方脸上欣喜的笑容,随着我的呼唤凝结在唇边。
“阿辰?”我恍惚了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抱着我眸含深情的人,竟然是韩景良!
“韩公子,你要的人,现在已经清醒了。”
“是。”阿辰这才慢慢地松开我,将我放回枕上:“但是她的状态非常不好,能不能麻烦你们好好地照顾她?”
“韩公子是我们宫主的贵客,照顾您的朋友,是我们分内之事,公子只管放心。”
阿辰这才微微松了口气,转眸目光深邃地看着我:“琼儿,你乖乖在这里躺着,千万不要四处走动,我去去便来,啊?”
“阿辰。”我再次抓住他的手,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啊。”他俯身,在我脸上印下深深一吻,方才站起身来,跟着两名白衣女子离去。
“阿辰……”
我努力地伸直手臂,想将他唤回来,可是阿辰去得快极了,转瞬便没了影子。
“阿辰。”我扑到床边,挣扎着想下地,几名白衣女子围上来,重新将我摁进被褥中。
“我不要你们管!”我奋力挣扎:“你们这些杀人的恶魔,都给我滚开!滚开!”
白衣女的力气很大,很快又将我摁回被中,我只能大睁着双眼,任由泪水哗哗直淌……
为什么?
为什么每次醒来,都要我经受更为剧烈的痛苦,都只能让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人受伤?
不要!
这样的痛苦我不要再承受一次!
“婉琼。”另一道声线忽然传来,让我立即停了下来。
“彩玲。”看着刚刚踏进门里的女子,我眼里闪过几许惊喜:“你赶快,赶快去,去帮我看看刚刚那个男人……”
“男人?”彩玲一怔:“什么男人?”
“就是刚刚那个,长得特别好大的,被许多白衣女子带走的男人啊。”
“好。”彩玲点头:“婉琼,你可把我吓坏了,听说你被她们从池子里捞出来的时候,两条腿都没有了……你赶紧看看。”
什么?
我有如五雷轰顶,赶紧地拉开被子,定睛一看,却见两条腿都还好好的,这才轻轻吁出口气来:“我没事,什么事都没有,你赶紧地,快去看看。”
“好。”彩玲点头,转身走了出去,我这才微微松口气,仰头靠在床上。
脑海里此时才浮现出在池子边发生的一切,那个什么小宫主让我跳进池子里,然后我感觉自己全身像是被冻住了,动弹不得,再然后……
阿辰,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我吗?
“白姑娘。”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儿捧着只玉碗走到床边:“喝碗汤吧。”
“这是什么汤?”
“姑娘不要多问,放心喝下去,身子才能更快地复原。”
“放心喝下去?”我唇角不禁浮起几许冷笑:“我怎么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掺了毒药?”
女孩儿眉梢皱了起来,显然有些不知所措。
“她若是不愿意喝,那就灌她喝,有什么打紧?”
一道尖利的声线突兀传来,女孩儿面色微变,赶紧退到一旁:“元姑姑。”
我翻了个身,朝向里边——这儿的一切都如此奇怪,说不定一不小心,便上了人家恶当,我可不想再理会这些狠心的女人。
“你还真是矫情,把自己当个人物,倘若不是宫主留你一条贱命,你早就见阎王去了。”
“我的命贱不贱,还轮不到你说话。”我语气不善。
对方哼了一声:“还有力气跟我犟嘴,看起来精神确实不错,紫荧啊,你也不必如此好心,把汤药端走吧。”
“谁说我不喝了?”一听她这么说,我立即翻身坐起来,看向刚刚那个小丫头:“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的,把汤碗给我端过来。”
小丫头“嗳”了一声,赶紧端着汤碗,凑到床前,我伸手接过汤碗,凑到嘴边一气饮尽,然后抹抹唇边水渍,将空碗递给小丫头:“好了,我喝完了。”
“元姑姑……”
小丫头还有些踌躇,想向元姑姑请示,元姑姑抬头,睨她一眼:“厨房里还有的是事儿,愣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去吧。”
“奴婢告退。”紫荧蹲身行了个礼,这才拿着碗,转身离去。
“你有话跟我说?”看着紫荧离开,我立即明白过来,定睛看向艳丽盛妆的女子。
“你很聪明。”元姑姑抬手,摸了摸自己垂在鬓发的珠子:“我最喜欢的,就是聪明人了。”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我来问你,你和韩景良,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我却一下子愣在那里——我和阿辰算是什么关系呢?朋友?情侣?未婚夫妻?
“怎么。”她偏着头,用一种研究的表情看着我:“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算是……朋友吧。”
“我看不像。”元姑姑摇头,一副阅尽世事的模样:“若只是朋友,他犯不上如此为你冒险,除非……”
“你不要猜想了。”我目光一冷:“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你这样做,是想保护他?”
“我再说一次。”我不禁加重语气:“我和他,压根没有任何关系!”
元姑姑还想说什么,突兀听殿外传来响动,便立即起身,站到一旁。
片刻,一个女子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她——好像就像海市蜃楼中的一抹虹,轻飘飘的,无声无息降临人间。
“宫主问。”一名身着黄裳的女子道:“你叫白婉琼?”
“是。”
“天衡大德人?”
“是。”
“从现在开始,你的性命,属于仙乐宫。”
“什么?”我大会吃一惊,立即撑起身子,几乎叫出声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没有听懂吗?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仙乐宫的人,以后说话做事,都要按仙乐宫的规矩来。”
“凭什么?”我毫不犹豫地叫喊起来:“你们是谁,凭什么来管我的事?”
“因为,有人已经立下契约,把你的命交给了仙乐岛。”
“契约?”我一头雾水:“什么契约?”
黄衣女子将手伸进衣袖,掏出卷纸来,在我眼前缓缓展开,抬头鲜明地写着两个字——契约。
再往下看,我几乎整个惊住,契约上写明,我从今日今时起,投入仙乐宫门下,习艺十年,十年内不得离岛,期间若犯过错,悉由仙乐宫处置,契约的最末,清清楚楚地写着三个字:
韩景良。
“他人呢?”我不假思索地叫起来:“韩景良他人在哪里?我要见他!”
“他已经离开了。”黄衣女子的语气很平静。
“走了?”我觉得似乎天雷阵阵,一个接一个在我头顶砸开,让我回不过神来。
“白婉琼,奉劝你一句,乖乖地呆在仙乐宫,哪都不要去,否则,后果自负。”
黄衣女子说完,便提高嗓音道:“传彩云阁!”
一行人等围着那位神秘的宫主离去,至始至终,她就像个木偶一般旁观所有的一切,根本没有任何反应,让人几疑她到处是不是血肉之躯。
不过这都不是我眼下最关心的事,我最搞不懂的,是阿辰为什么要代我签下那样一份契约,他用意何在?
难道说从此以后,我真地要留在这个地方十年?
不行。
无论如何,我都要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我翻身下床,却意外发现自己的身体格外轻健,十分容易地就穿上了鞋闲,旋即大步流星地朝门外冲去,竟然也没有遭遇阻拦。
园子里姹紫嫣红,除了各色花卉,更为显眼的便是那些妙龄女子,穿着各式各样的衣衫走来走去,让人几疑是到了女儿国。
我慢慢从她们中间穿过,一面仔细地打量着她们,却发现她们均是脸上完全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机械地做着手上的事。
“婉琼。”一抹人影忽然飘到我跟前。
我吃了一惊,正想伸手将她推开,抬头瞬间却看清楚她的脸,不由一愣:“彩玲,是你?”
“是我。”彩玲重重点头,朝左右看了一眼,拉起我的手,走到一个僻静处,方才小心翼翼地道:“你怎么跑出来了?”
“我还奇怪呢,你怎么穿着这样一身衣服?”
“是她们给我穿的,还让我在园子里干活。”
“莫非,你也签了契约,把自己卖给她们了?”
“什么?”彩玲一脸莫明其妙:“什么契约?”
“就是那个。”我把阿辰代我签契约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彩玲。
“有这么回事?”彩玲却是一脸莫明其妙:“我没有啊。”
“你没有?”我更觉意外:“莫非那纸契约,只是单单针对我?”
“好了。”彩玲一把拉起我的手:“你不要想太多,至少现在,咱们俩在一起,我会陪着你的,我也想看看,这个奇怪的地方,到底都藏着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