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拔出的针尖上全是鲜血,滴滴下落,她却连眼都不眨。
小茹似乎不敢看这样的场面,把头转向一旁。
“小茹,去拿把帕子来,把她的嘴堵上。”
小茹点头应了声是,走到一旁的妆台旁,拉开匣子,从里面拿出张绢帕,回到床边,一把将我的嘴堵上。
在我的记忆里,纵然活了十几载,却从未遭受过如此的折磨,直到我的双腿上布满针眼,被子上全是殷红血渍,女子方才停手,站起身来:“记住了,再有下次,我一定会扎遍你的全身,尤其是你那张脸,让你以后再也没法见人!”
女子说完调头走开,小茹怯怯地站在一旁,直到房门合拢,这才走过来,拿掉我手中的帕子:“你以后就安静些吧,千万别再犯,否则有你好受的。”
“呸。”我重重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她以为她是谁,凭什么这样对我?倘若……”
小茹赶紧伸手捂住我的嘴,眼里满是后怕:“你还要闹啊?桐姑整治人的法子有的是,你何苦触怒她?”
“小茹。”我见她对自己生出同情之意,伸手抓住她的胳膊:“你也不愿意留在这里,是不是?”
“不。”小茹摇头:“其实桐姑人极好,从来不会轻易伤害别人,可她为什么这样对你,我也不明白。”
“小茹。”我握紧她的手:“她今日之所作所为,你也都看清楚了——我倒不求别的,只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倘若我受不得折磨,就此死了,你一定要把我的尸体给烧了,将骨灰洒到河里去。”
“不会的。”小茹目光沉静:“桐姑下手向来都很有分寸,她倘若不让你死,你就一定死不了……我不能再跟你说了,得马上离开。”
小茹说完,挣脱我的手,急急地奔了出去。
忍受着着剧烈的疼痛,我重新躺在枕上,一阵咬牙切齿——想我白婉琼这一生,虽说从来不愿轻易对任何人下手,但向来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倘若日后脱身,我定要将这锦丽阁,烧得干干净净!
就在我臆想翩翩之时,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房中,我霍地坐起身来,正要大喊出声,对方已经凑上前来,伸手捂住我的嘴,压低声音道:“别叫!”
“是你?”我听出他的声音,微微有些懊恼,接着大怒,重重一口咬在他的手掌上。
男人吃痛,不禁倒吸了口凉气,盯着我仔细地看:“你是属狗的?”
我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睬他。
“都说女人不可理喻,果然如此。”男人却耸耸肩膀,不太理会我不友好的态度。
“我现在只问你一件事,还想不想离开这里了?”
“废话!”
“那好,一会儿楼下大乱,你抓紧功夫溜。”
他说完,转过身去,正要离开,却被我伸手抓住:“你看我现在,有能耐离开吗?”
“我觉得你挺精神的啊。”
“我说你——”
“好了,我不跟你闹了……如果你真是行动不便,那我要改计划。”
“什么计划?”
“我不能告诉你,要是告诉你的话,就不灵了,这样吧,你先等我两天,两天之内,我一定会来救你。”
“为什么?”
“嗯?”
“你我本就是萍水相逢,你何必一定要搀和进来?”
“我这个人啊,就是爱管闲事,尤其是,女人的闲事。”男人说完,站起身来,几步走到窗户边,飞身跃了出去。
真是个怪人!
我翻了个白眼,本想睡觉,可是双腿上痛得厉害,只能两只手抠着床边,勉强忍耐,直到疼意稍减,这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原本以为,桐姑一定会好好地惩罚我,谁知道第二天,小茹还是给我送了饭菜来,而且是格外丰盛的饭菜——燕窝,鱼翅,海参,茯芩膏。
小茹端着碗,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地喂我,不管我问她什么,都不肯答应一句,最后最后我生了气,把头转向一旁:“不吃了,你统统都拿走吧。”
小茹撇撇嘴,双眼泛红,使劲地咬咬唇瓣:“你还是吃吧,再过两天,或许你想吃,都吃不着了呢。”
“你什么意思?”我撑起身来,双腿又是一阵抽痛:“我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你家桐姑又想出什么好办法来折腾你了?”
小茹欲言又止,默了半晌正准备告诉我,窗户外忽然传来敲击声,小茹脸色大变,不敢再呆下去,站起身来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后半晌再没人理儿,我实在百无聊赖,只能一面躺在枕上佯装熟睡,实则默默地调匀气息,一面侧耳倾听着窗外的动静,一面等着那个奇怪的男人。
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叫什么,好端端干嘛要招惹我?
尤其让我无法肯定的是,他到底来不来救我?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第二天中午,忽然来了一帮人,把我抬出房间,送去浴池,洗沐干净,又换上鲜亮衣服后,把我送进了桐姑的房间。
酮姑端坐在椅中,手里捧着杯茶,并不瞧我,而是默默地看着墙上一幅画像,若有所思。
我站在那里,瞧了她半晌,始终弄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正要开口时,桐姑忽然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我:“你一定很恨我吧?”
我沉着脸,一声不吭。
“不过也许。”桐姑抬手,揭开桌上香炉的盖子,往里面添了几块佛手柑:“听完我的这个故事,你就不会再恨我了。”
“故事?”
“不错——这是一个很长的很长的故事。”桐姨的双眼变得幽深,就像两汪潭水,把我整个人都给吸了进去。
直到日色西沉,我方才从桐姨的房间里出来,整个人都是晕晕的,就像刚打地狱里出来。
小茹走上前来,伸手将我扶住:“你怎么了?”
“别理我。”我推开她,踉踉跄跄地朝前走去,直到进了房间,方才“砰”地一声合上房门,扑进床里。
我很想睡。
倘若一个人在短短的时间内,接收了太多的东西,就会变得疲倦不堪,而我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
很困,想睡觉,可却偏偏怎么都睡不着,脑海里全是桐姑的影子,还有她说的话——我从来没有想到,一个陌生人,会对我造成如此大的影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忽然响起一阵笙乐之声,似乎是在接待某位重要的客人,我却毫无兴趣,坐起身来,靠在床栏上,默默地想着心事。
“喂。”男子的声音突兀传进耳里:“想什么呢,这样入神?”
“你——”我陡然惊醒,定定地看着他:“你真的来了?”
“当然。”男人倍觉奇怪:“我从来不说谎骗人,尤其是女人,怎么样,现在有没有——”
他的眉梢突然皱起,脸上浮起几许可疑的红色,我微觉奇怪,正要朝他靠近,他却连连摆手:“别别别,你最好就这样,不要乱动。”
“怎么了?”我略发觉得奇怪,低头看看自己:“哪里不对?”
“没有哪里不对。”他摆手:“只是你身上香粉的味道太重,而我,我很敏感。”
“原来是这样。”我赶紧拿被子裹住自己:“她们今天把我拉去又洗又涮,还涂了这么多粉,对了,你不是说,要在今天把我救走吗?是不是现在?”
男人眼里闪过几许迟疑:“本来是今天晚上,可是现在,计划有些变动。”
“什么变动?”我立即觉得不满起来:“你不是已经说了——”
“嘘——”男人突然凑上前来,捂住我的嘴,并且撩开被子,钻进我的被窝里。
我顿时又羞又恼,用力狠狠捶打了他好几下,这时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桐姑莲步轻移,款款走了进来:“我今儿跟你说的话,你可都想明白了?”
“那个。”我怕她发现被子里的异状,只得顺口应道:“想好了,我帮你。”
“既然如此,你且服下这个。”桐姑走上前来,将一只玉瓶递过来。
“这是什么?”我接过玉瓶,满眸疑惑。
“这是天香丸,服下此丸后,不但身体会飘散出股股异香,而且浑身的疼痛也会消失。”
我浑身一震,脸色却继而变得难看起来:“是不是,那个人已经来了?”
“是。”桐姑点头。
“他此刻在哪里?”
“就在楼下。”我瞬间石化,脑子里一阵轰轰乱响,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见我面有难色,桐姑不禁轻轻地叹了口气:“倘若你不愿意,大可不必答应,这锦丽阁的门是开着的,你想走便走,想留便留。”
“等等。”在她即将迈步踏出房门的刹那,我开口叫住了她。
“事情,我可以替你去办,但是成功不成功,我却没有半点把握。”
“没关系。”桐姑脸色平静:“这件事,我和黑豹子早就想过了,我们努力了这么多年,都没能成功,没道理你一出马,便可以完成。”
“好吧。”我撩开被子下床:“那我这就下楼去。”